聽到長宴的分析，小院里寂靜了一瞬。
    鄭如謙驚恐地抬起頭，壓著嗓子，“小五，你怎么知道這么多呀？”
    難道……
    “二哥在想什么。”長宴啼笑皆非，“我家可沒這樣的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鄭如謙拍了拍胸脯。
    沒注意到長宴何時垂下了眼睫。
    許默站出來總結(jié)，“所以背后的人應(yīng)該是老三的姨母，只是邊縣令不愿意明說，那我們就權(quán)當(dāng)不知道吧。”
    方恒遲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總覺得事情還有詭異之處，但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只能暫時壓住。
    “免賦稅的事兒可能會很困難。”許默還惦記著剛才的事，看向鄭如謙，“老二，你去云水縣把這件事跟龐縣令講一下。”
    若是兩縣能一起批請新的賦稅，成功的幾率應(yīng)該會大一點(diǎn)。
    他又看向方恒，“明天邊縣令可能會發(fā)脾氣，你跟我一起去吧。”
    既有武力防范，又能多幾分話語權(quán)。
    雖然，邊文軒依舊暴怒。
    縣衙內(nèi)。
    年輕的縣令像個跳蚤一樣，原地蹦跳，“這種話你都說的出口？這種事你都申請得出？郡守大人怎么可能批？郡守大人批了，又會承受怎樣的壓力？”
    往前推幾十年，都沒有過給流浪兒免賦稅的例子。
    許師爺嘴巴一張一合，壓力全給到官員這邊來了。
    邊文軒單手拂袖，“不行，我不同意。”
    許默早就預(yù)料到，面色還算平靜，“大人，數(shù)千流浪兒若是能落得戶籍，將來就能正常生活，能賦稅能做工，為縣里做出的貢獻(xiàn)只多不少。”
    算一算，免去一年賦稅，是多么劃算的事情。
    “他們做的貢獻(xiàn)沒看到，但數(shù)千人一年的賦稅，卻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銀錢。”邊文軒也冷靜下來，“王朝的規(guī)定豈能輕易更改？你若是更了，別人怎么辦？別的地方也要效仿，這一年國庫損失得多少錢？”
    “規(guī)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倘若政策對國的利大于弊，為什么不能更改？”許默據(jù)理力爭。
    邊文軒又要跳腳。
    站在后頭的方恒咳嗽一聲，單膝抬起，一把掰斷了新打的木棍。
    邊文軒的表情一擰，從憤怒到震驚，再到一絲絲的委屈。
    “本官，本官可以豁出去這張臉替你們申請，但郡守大人能不能同意，不關(guān)我的事！”他扯著嗓子。
    許默要的就是這句話，他長舒一口氣，雙手折疊，恭敬躬身，“大人，數(shù)千流浪兒，都會感謝您的。”
    “誰要他們感謝。”邊文軒悄聲嘀咕。
    許默假裝聽不見，只等縣令大人把申請信寫出來，但卻沒有立即傳往安水郡，而是按住了四天。
    四天后，他讓人把信封傳往安水郡。
    又過了四天，鄭如謙帶著整整一車的菜回來，驚喜道，“大哥，龐縣令同意了，我來之前他已經(jīng)向安水郡遞交了申請。”
    掐指一算，兩家縣信到安水郡的時間應(yīng)該是前后腳。
    許默微微頷首，只覺得成功的幾率又大了些。
    他不再束手束腳，開始大肆普查人口，首先需要用到的就是縣衙里的衙役，要他們通知到各村，要村長協(xié)助通知每戶人家。
    這期間免不了遇到各種困難，有不配合的，有懶得動的，當(dāng)書本上的知識不再管用，再知識淵博的秀才也只能擼起袖子，親自去解決問題。
    肉眼可見，許默忙瘦了。
    但結(jié)果是好的，大概一個月后，郡守大人終于艱難批下了這則賦稅規(guī)定。
    整個斜陽縣的乞兒都沸騰了。
    “我真的可以落戶了？可以領(lǐng)地了？還可以免今年的賦稅？”龐大山不敢置信。
    他的四個弟弟眼圈也都紅了，雖然跟著鄭如謙賺了一年的錢，他們也交得起賦稅了，但縣里頒發(fā)了這樣的規(guī)定，讓他們知道，自己是被在意的。
    往常那些死掉都無人問津的乞兒，終于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
    “還有些年紀(jì)小的，實(shí)在無法做工準(zhǔn)備下年賦稅的，可以等一等。”許默合上卷宗，“十年一查實(shí)在是太久了，若是能改成五年，三年就好了。”
    只是郡守大人才咬牙批了一項，總不好再申請第二項。
    也要給安水郡守一個喘息的時間。
    龐大山連連點(diǎn)頭，不敢奢望其他的。
    這項在后世被稱為“大渝王朝賦稅轉(zhuǎn)折點(diǎn)”的人口普查，歷時三個月，從初秋到初冬，冷空氣攜裹著雨雪，重新降落在斜陽縣。
    當(dāng)那些無名無姓的人也擁有了戶籍，擁有了國家頒發(fā)的土地，且還免去頭一年賦稅的人，全都跪在斜陽縣衙門口磕頭。
    “謝縣令大人，謝許師爺。”
    不算整齊的聲音在外頭響起，縣衙后的邊文軒像個蒼蠅，反復(fù)搓手，又是激動，又是彷徨，“他們真的在謝我？真的在謝我？”
    許默含笑點(diǎn)頭。
    他說過，這項規(guī)定如果真的頒發(fā)下來，一定會得到百姓的感激與愛戴。
    “原來，原來為老百姓做實(shí)事的感覺這么好。”邊文軒的眼睛紅了。
    以前在邊家，他是個混不吝的，爹娘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