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暮色蒼蒼(1/2)
暮色蒼蒼,宋國王府中燈燭剛剛點燃。餐帳里的晚膳熱了幾遍,一家人默默無聲地吃了,剩下的飯菜都撤了。但是耶律休哥并沒有露面。自從昨天中午匆匆回到府中,他就一直呆在小書房里。
起初他怒氣沖沖,把道士奴叫了過來,審問他前天夜里是不是和胡里室在一起,都說了些什么?那天晚上道士奴半夜過了四更才回來。休哥睡覺很輕,聽得清清楚楚。第二天早上休哥準備去擊鞠場上觀看比賽,用早膳時漫不經心地問他昨夜去了哪里。道士奴卻一反常態支支吾吾,休哥心起疑竇,以為這小子跑去尋花問柳。再三追問之下,他說是和幾個侍衛朋友在一起。休哥不信,他便說出了朋友的名字,其中就有胡里室。
昨天球場出事,休哥開始只是震驚,等他聽到了兇手的名字,不禁全身顫栗,立即想到了自己的兒子。
休哥急急忙忙回到府中,道士奴也剛剛從賽場回來。休哥飯也不吃就開始審問。沒想到兒子毫不隱諱,當即招認這件事是他們一起策劃的。道士奴流著眼淚說:
“殺韓德讓是我的主意,本來應該由我來做,胡里室堅決不讓。他說那樣會將父親您牽扯進來。而他父親戰死了,家里只有祖母、母親和妹妹,量姓韓的也不敢把她們怎么樣。他只要我將來好好照顧他的家人?!?
耶律休哥聽了只覺得天旋地轉。在戰場上他遇到過無數命懸一線的危機,從來沒有如此喪魂落魄過。他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道士奴是長子,也是他最鐘愛的兒子。休哥沉迷于自己的軍事世界,沒有時間管教兒子們,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這個一向令他引以為驕傲的兒子變得如此陌生。他痛心疾首地問道:
“為什么?你們為什么要這樣做?”
道士奴年輕的臉上漲起紅暈,昂著頭道:
“姓韓的是朝廷奸佞,古今中外沒有比他更陰險惡毒的,他迷惑太后,讓皇上蒙羞;他想將契丹變成漢人天下,讓契丹人受漢人的統治;他怕失去權力死路一條,只要他在一天就絕不會讓太后歸政。要想皇帝親政,要想契丹恢復從前的光榮,必須除掉此獠!”
耶律休哥除了說到打仗,素來拙于言辭,他一肚子的話不知從何說起,不知道怎樣才能讓自以為是的兒子明白清朝廷內部錯綜復雜和不應該恨韓德讓,他狠狠打了兒子一個耳光。道士奴臉上立刻顯出幾道紅印。他毫不怯懦,揚著臉接著嚷道:
“爹,您只會打仗,別的什么也不知道。您就是一頭蒙著眼睛拉磨的驢!您以為會打仗了不起嗎?在太后眼里,您還不如那個男寵的一根腳趾頭!”
耶律休哥氣得一屁股癱坐在椅子里,哆嗦著嘴唇罵道:
“混賬東西,什么都不懂的大傻瓜!有人拿你當槍使,你會害死你自己和全家!”
他朝外面大喊:“來人!道士奴瘋了,讓他回自己帳里,不許放他出去!誰放跑了他,老子軍法從事!”
管家從來沒有見過老爺發這么大的火,眨巴著眼睛小心翼翼問道:
“老爺,要不要請醫生?”
“滾!“他吼道。管家剛走到門口,休哥又叫住他道:
“每頓飯按時送去!”
把兒子關起來后,休哥吃不下飯睡不著覺,腦子里面像翻江倒海一樣。他原本只想為朝廷好好打仗,為祖宗和后代建功立業。他為先帝、太后和當今圣上給了他這個機會而感恩戴德。認為自己趕上了好時代,上有名君圣主下有兵強馬壯。他對韓德讓也深懷敬意和感激,先帝死后,太后、韓德讓和自己成了契丹朝廷缺一不可的鐵三角,少了任何一個今天契丹的天空都不會如此晴朗。他并不是政治白癡,他看多了朝廷的勾心斗角,但幸好可以遠離那個黑色的漩渦,專注于自己熟悉且感興致的事情。但是道士奴打爛了這一切。兒子的話是一派譫妄胡言,他苦惱的是自己心明眼亮卻無法說服和改變兒子,無法阻止禍水淹沒自己和家人。道士奴就是胡里室的同謀和幕后策劃。朝廷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查明。朝廷不會放過道士奴,自己也無法洗清。一家人落得什么樣的下場尚未可知,全在太后和韓德讓的一念之中。但可以預料的是,今后再也不能帶兵打仗了。
盡管他平時從不讓家人與宮中人來往,這一天也不得不派人四處打探消息,好歹從太醫院探聽到韓德讓的傷勢并無大礙。這讓他略微松了口氣。
他想到現在最好的辦法也許是帶著兒子去自首,雖然逃不脫罪責,也比被查清事實,在證據面前不得不認罪好些;他想到要為兒子向太后求情,說道士奴年輕無知,自己愿以所有的功勞折抵他的罪過;他也想到或許應該去看望韓德讓的傷情,豁出一張老臉求他高抬貴手。
這樣思來想去,快把腦袋想破了也沒有拿定主意,他還從來沒有如此優柔寡斷過。感到大禍臨頭的王妃哭哭啼啼再三勸說,他才喝了一點參湯,吃了幾口點心。
小書房里黑乎乎的,下人們來了幾次要給他點燈,都被他趕了出去。
“老爺,老爺!”管家在門外高聲叫喊。
“怎么又來了!不要管我!”耶律休哥煩躁地喝了一聲。
“老爺,太后和皇上駕到!已經進了大門了!”
休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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