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驚浪(1/2)
荊風追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還未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樓板忽地歪向一側。這一下猝不及防,程若玄站立不穩,整個人向艙壁撞去。荊風反應奇快,一把攬住她,就地一滾,卸去勢頭,總算沒讓她摔破腦袋。兩人方一退開,海水已無遮無攔灌入閣樓,重重拍在樓板上,濺了他們滿頭滿身。
程若玄勉力掙扎著起身,又是一驚。一條巨尾正從窗邊劃過,帶起一排高墻似的濁浪,將船打了個倒旋。深水里的大魚翻上海面,果真是要變天了。
她心下一緊,水底巨獸卻并未再造次。兩人對視一眼,一齊向舷窗奔去,好一會兒才看見遠處噴起一股水柱。這大魚或許只是誤觸船只,一碰即走。
它或許也急于從風暴中脫身——只這一刻的工夫,天海之間已風云變色。
船給大魚攪亂了方向,還未來得及回歸原位,黑風已攪起滔天巨浪,狂潮兜頭打來,幾乎把船卷了個倒轉。荊風把程若玄按在角落,自己躥上艙壁,狠命拽住天窗,把閣樓蓋了個嚴實,另一只手跟著打開通向主艙的傳聲木管,向內吼道:“開艙!加水!”
遇上這般猛烈的風浪,船底的壓艙石必定已不夠用了。唯有盡快灌注海水,才能防止船只傾翻。采珠船上的水手都有經驗,但現在恰巧趕上船工換崗,晚班的疲憊不堪,早班的還未醒透,也不知能不能及時把船壓住。
顛簸之中,荊風背過身抵住側面舷窗。他心里其實有些猶豫,知道該趕快下去幫忙,又不愿拋下程若玄不管。他一時拿不定主意,回頭去看樓板另一邊,卻見程若玄正伸手去夠散落一地的觀星器具。
“……等會兒再管吧,”荊風嘆了口氣,耐著性子勸道,“晚上才有你的事。眼下保命要緊。”
“現在也有我的事。”程若玄掙扎了半天,總算撿著了兩片摔飛的銅鏡,“夜則觀星,晝則觀日。風平浪靜的時候自然輪不著我來,如今船隊掉進風暴眼里了,方向一亂,豈不是更加糟糕——”她忽地抬頭,灼灼目光定定看向他,“能開一扇窗嗎?”原來看的是他身后舷窗。
“你留神別飛出去了!”荊風提醒一句,依她所言后退一步,兩扇窗板立刻給吹得來回亂飛。他看一看周遭,伸臂撈了一根斷裂的木板卡住舷窗,給程若玄留了個能看清外頭的開口。他其實沒弄明白她的意思:“太陽也能看?”
程若玄胳膊抵著艙壁,手忙腳亂地把鏡子到一處,應道:“無非是顆大點的星星。”
她平素輕聲細語,然而滔天風浪里,兩個人非得狂呼高喊才能聽清對方說了什么。荊風覺出點恣意的味道來,笑道,“這話像是我能說出來的。”
程若玄忙著擺弄手中銅鏡,把這一句聽漏了。
荊風又喊起來:“你折騰鏡子做什么?日頭剛升起來,又不晃眼,直接看不行嗎?”
“船太顛了。”程若玄道,“牽星板看不準。我昨夜便想過,借助鏡面對映,只需對準海天相交之處,依照太陽黃經,也能測定倨勾,算出方位。”
荊風有點尷尬地看著她。他畢竟不曾學過數術,“太陽黃經”更是聞所未聞。這幾句解釋沒頭沒尾,實在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疇。
“回頭我編一套要訣給你。”程若玄隨口應了一句,又探出身子,似是要找什么。就在此時,排空巨浪再度掀起,她下意識護住懷中銅鏡,人卻被甩向了閣樓另一邊。
荊風連忙上前一步,穩穩接住她,急道:“你先顧好自己!要找什么?”
“算尺!沒它測不了倨勾!”程若玄也急,兩個人挨得近了許多,相對喊話的嗓音竟是一點沒壓下去。
荊風無奈,將兩人衣帶系在一處,打了個死結,這才將長腿一伸,把算尺勾了過來。
程若玄總算備齊了工具。她騰不開手,索性將算尺咬在齒間,這就迎著風浪測起了方位。她整個人狼狽極了,頭發衣衫全都澆得透濕,眼里卻映著兩團日光。
“你跟他們說,船往東偏了,得盡快把舵轉回去。”程若玄凝視著鏡中投影,指揮若定,“咱們本來是該沿著近海往西南走的,現在離岸越來越遠,真要撐不住,想回去可就難了。”
荊風守在她身邊,掌著傳聲木管,聞言便給主艙傳了話。
他再去看窗外時,陰云已從天際升起,頃刻間便有遮天蔽日之勢,電光凌空劈落,聲勢駭人。
“怎么越來越偏?”程若玄沉聲道,“天一陰下去,再要定準方位可就難了。”
荊風循著她的目光,看向幾乎給云層吞沒的太陽,又抬手去摸窗棱的動靜。“不對。”他擰起眉頭,“舵手根本沒有轉向的意思,這船就是在往東走。”
程若玄猜測道:“莫不是傳聲木管堵上了?不然你下去看看,興許舵手沒聽到消息。”
荊風直覺不是。傳聲木管里一片喧騰,雖然聽不分明,卻也能辨出底下有人聲;況且船上還有火長和舟師,即便不能像程若玄這般測準方向,憑著多年的經驗,總該能發現不對,怎么會偏離了航向還這般一往無前?
程若玄只當他猶豫,一扭頭瞥見荊風被兩人之間死死系著的衣帶絆住,情急之下,她拿裂了口的算尺將衣帶劃斷,口中繼續催道,“你放心去,我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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