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皇上的留春園之約，好像總是難以踐行。第二天剛起床，還在用早點(diǎn)呢，就有重量級人物求見，居然是很久未曾在京里露面的定遠(yuǎn)侯嚴(yán)橫。
    這人名讓我楞了一會，半晌才回過神：他不是一直在西北為琰親王府秘密招兵買馬嗎？怎么突然跑到京城來
    皇上告訴我：是朕招他回來的。現(xiàn)在匈奴那邊正是冰天雪地的時候，道路不通暢，不可能對中原用兵，兩國邊境暫時相安無事，所以招他回京述職。
    我點(diǎn)頭道：記得太后說過，戍守使按例每年或隔年冬天回京述職，正好留在京城過年，只是宇文娟怎么一直沒見在京城露過臉呢？
    好像也是他家那位老夫人鬧的，皇上回憶著說：記得有一年，那時候朕還小，宇文泰領(lǐng)著家眷回來，結(jié)果老夫人病了一個春節(jié)，說是南方暖和，她受不了北地的寒氣，以后就是宇文泰一個人回來了，家眷總留在戍所。
    我忍不住嗤笑一聲：多半又是演戲。宇文泰這人，心眼特多，大概怕像如今的幾位藩王一樣，家眷子女被留在京城當(dāng)人質(zhì)。先帝未必不清楚他的墻頭草個性，只是懶得揭穿而已。
    是啊，先帝也一直想換下他的，只是后來幾年疾病纏身，手頭又沒什么合適人選，誤下來了。皇上放下碗筷道，這次他家老夫人又故伎重演，但她來京城將近一月，再拿受不了北地地寒氣當(dāng)幌子搪塞不過去了，就弄出什么噎病，以此來跟朝廷討價還價。真是可恨！這一家子人。一個比一個假，一個比一個惹人厭憎。
    我馬上聯(lián)想到宇文娟，皇上說的這一家子人里，是不是也包括了她？
    說曹操，曹操到，皇上的話音剛落。就有小太監(jiān)進(jìn)來通報說：宇文賢妃求見。
    皇上一怔：她怎么一大早跑到這里來了？
    我揣測道：多半是買通了眼線，打聽到您昨晚在這里住。所以堵門來了。
    真是不知死活！皇上的眼神霎時狠厲起來，叫過小安子說：你知道該怎么做
    奴才知道了。小安子領(lǐng)命而去。
    你叫他干什么去了？我有點(diǎn)摸頭不著腦。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皇上接過小宮女奉上的毛巾擦了擦手，站起來說：朕去見嚴(yán)橫了，今天外面很冷，這雪一時半會也住不了。你最好不要出去，就在這里等著朕，要是能早些回來。我們還是可以去留春園的烹茶賞雪地。
    您可千萬別急著回來，我拿過斗篷親手為他系上帽子，勸誡著說：嚴(yán)橫難得進(jìn)京一趟，他地身份又那么特殊，您還是多用點(diǎn)耐心的好，不見得就拉攏不過來。說到底，您才是真龍?zhí)熳樱蚁霙]人天生就喜歡做叛臣逆黨吧？肯定還是朝廷有些事做得不好，傷了他的心，琰親王又趁機(jī)挑撥，許了若干好處，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但他肯奉詔進(jìn)京，我覺得，事情就還有轉(zhuǎn)機(jī)。
    皇上定定地看了我?guī)籽鄣溃哼€真給你說對了，就像成都王兄弟對先帝的誤解一樣，嚴(yán)橫也是，他本不是孤兒，他的父親也是跟著先帝打天下地，唉，這些都是陳年舊事了，說來話長，還是等朕回來后再慢慢告訴你吧。
    好，您先去吧，讓人老等著也不好。
    送走了皇上，我進(jìn)里屋坐下，弄珠過來好笑地說：在門口磨蹭了老半天才走，難道她還想等皇上出去后當(dāng)面對質(zhì)不成？沒見過這么不識趣的。
    我知道她說地是宇文娟，她剛求見我時，里面的人告訴她，因為天冷，我還睡著未起，叫她晚點(diǎn)再來。
    我也沒說什么，只是問：太后那邊現(xiàn)在有客人嗎？
    弄琴回答說：沒有，這么大的雪，一般人都不會選這個時候進(jìn)宮的。
    不見得，嚴(yán)橫不就來了？還有一個人，我預(yù)感到他對這樁婚事，他好像越來越當(dāng)真了，上次我被扶桑人劫持，他第二天一大早就趕來慰問，還直跟我道歉，意思是他來得太遲了。今天京城下起罕見的大雪，他多半也會進(jìn)宮來噓寒問暖。
    本來準(zhǔn)備去太后那邊坐坐的，想到這里我改了主意，吩咐她們說：派幾個人去留春園，先把爐子升上，再準(zhǔn)備一些烤肉。
    趙嬤嬤試探著問：公主是要待客還是？
    待客，想了想，又詳細(xì)交代說：肉要新鮮地鹿肉，羊肉、豬肉也行，獐子野兔就免了，再叫他們備一桌子干鮮果品，酒要青梅酒，先就上這些吧。
    弄珠好奇地打聽：客人是誰呀？
    我朝她們一擺手：甭管是誰，你們?nèi)?zhǔn)備就是了，要沒客人來，我就請你們吃。
    真的呀，那可要多準(zhǔn)備一點(diǎn)，幾個人相顧而笑，興沖沖地準(zhǔn)備去了。
    約莫一個時辰后，在留春園的知語軒里，我等來了我地客人。
    說不清為什么要在這里見他，也許，在這個我和皇上的秘密之地，我有更多地勇氣向他說出真相——經(jīng)過一番仔細(xì)地考慮后，我覺得，主動坦白比他自己查實(shí)，至少要有誠意一些。
    爐架下是紅紅的炭火，爐架上是滋滋冒著油光的鹿肉，制烤醬和鹿肉融匯出的獨(dú)特香味讓人垂涎欲滴。周圍侍立的太監(jiān)宮女們有的已經(jīng)忍不住吞口水了，喉嚨處的蠕動清晰可見，我拿過一只景泰藍(lán)的瓷盤，把第一塊烤好的鹿肉夾進(jìn)去，然后擺放在祁云海面前。
    他搓著手說：這怎么好意思呢？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