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2)
清冷的細雨斜斜落在諸葛亮身上,漉濕了月牙色的外袍。他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上挑,懷中攏著幾冊書卷,跟在兩個眉目清秀的童子后面大步踏進孫策的靈堂里。
交錯的素縞被諸葛亮帶進來的冷風吹亂,孫策香案上的遺容猛銳英武,頗有豪氣。偌大的靈堂壓抑的有些滲人。諸葛亮神色清冷,腳下的步子踩得很穩,東吳的文武百官都安靜坐在自己的位次上。
周瑜穿一件亮紫色的對襟連身錦袍,站在主位前面,風雅的面容隱藏在燭光的陰影里,頭垂得很低,看不清表情。他纖長白皙的指尖緩緩撫過遺像的花梨木邊框,聲音輕緩悅耳,好似夏天百靈鳥的鳴叫,“諸葛孔明,你刻意挑這個時間不遠千里從成都趕到吳郡是何用意?”
諸葛亮沒轉身,只是彎腰把厚厚的書冊擲在供桌上,微微側過頭并不看周瑜的臉:“公瑾言重了,舊友亡故特來祭奠,聊表寸心而已,談不上有什么目的,只是有些事想當面請教大都督一二,還望都督能不計前嫌為亮指點迷津。”
諸葛亮話音未落周瑜已經面色陰沉的打斷了他:“孔明先生真愛說笑,荊州一戰,先生快帆輕舟妙計百出,將整個東吳玩弄于鼓掌之間,東吳顏面盡失又何談指教?”周瑜雙手攥緊,大步從祭臺上下來,長臂一掃就把諸葛亮帶來的書冊粗暴的扔在地上。
輕薄的絹絲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緩緩展開,飄搖的燭光之下,孫策的畫像眉目英挺姿態瀟灑,就連額角的一道舊傷疤也被畫師用工筆細細描摹出來。鮮活生動,神情溫和,尤其是那雙黑亮的眸子,深邃好似夜空,帶著細碎的燭光熠熠生輝。
周瑜只看了一眼,整個人就呆滯了。他半跪在地上,顫抖著手臂把畫冊緊緊扣在自己懷里,即使他極力壓抑著,再開口時聲音里也已經帶了上哭腔:“久聞蜀漢名士法正字畫纂刻無一不精,今日一見當真是傳世之杰作也。”
諸葛亮面若桃花,眉眼輕搖,嘴角清淺的弧度恰到好處,優雅而不顯做作。他揚手從侍仆手中接過白紙燈籠,高舉在半空中。絲質的燈罩把燭光放得越發亮了些,早有大臣們按捺不住打開了地上余下的畫卷。雖顏色筆法不盡相同,但都畫得精妙傳神,引人感嘆連連。
“公瑾才智武功皆可獨當一面,只是感情太重,反成執念。你打荊州時城若能有平日的一半冷靜又何至于慘敗至此?曹孟德自領三十萬大軍南下,來勢洶洶,不知依公瑾之謀以為如何?”
周瑜小心把畫冊放好,又命左右將孫策的靈牌置于堂前,領江東文武百官各自跪拜,狀似無意的把諸葛亮晾在一旁,諸葛亮把燈籠交回侍從手里,雙手縮在袖底,半瞇著眉眼養神,面上笑意未減分毫。東吳眾人自是對他又多了幾分好感,氣氛也不像之前那般僵硬了。
等周瑜隨著道師們的指示做完三年新葬的法事,大喬披著白紗從內堂走出來。朝著諸葛亮遠遠做了個萬福,又以當家主母的身份勉勵了眾人一番,這才帶著諸葛亮和周瑜一并周泰、太史慈等倚重的大臣們到了內室。
新采的云霧毛尖浮在白瓷茶碗里,整個房間有彌散著淡雅的茶香。大喬素面朝天,未施粉黛,只從眼角眉梢處隱隱透出一絲春-情,既帶著成熟少-婦的撫媚,又殘留著幾分未出-閣少女的清純,蹙眉彎腰皆自成風韻。
諸葛亮輕呷一口清茶,落落大方的開口贊嘆:“大喬嫂子當真好形貌,縱是布衣裙釵也比我家那位黃臉婆好看多了。”
大喬垂著手腕把茶水添到周瑜碗里,輕輕搖頭:“孔明先生說笑了,月英妹妹胸中自有珠玉,內秀靈慧,豈是奴家薄顏賤-命可比的。自夫君仙去之后,不過每日禮佛讀經,勉強度日罷了。如果不是允諾夫君要替他守著江東基業,恐怕早就隨他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大喬話說到一半竟連眼眶也紅了。在坐的江東臣屬紛紛出言勸慰,她卻以睹物思人為由,帶著諸葛亮留下的畫冊,早早退席回到寢院休息去了。
大喬一走,屋內的氣氛很快緊張起來。太史慈武將出身,孫策對他又有知遇之恩,第一個就按捺不住,把杯盞重重投在茶案上:“曹孟德欺人太甚,郭嘉在江夏行刺主公的賬還沒討回來,他竟然還敢舉兵來犯,若不能取其首級,為主公祭靈。我太史慈就是血濺三尺也心有不甘。請大都督早安巧計,將曹賊打個落花流水,叫他有來無回!”
周瑜眼角倏然閃過冷意,太史慈面色一僵,訕訕坐回蒲團上,耷拉著腦袋大口灌茶。諸葛亮手腕一翻,把茶碗覆上,食指沾水在案幾上劃出簡要地形圖來:“曹軍此次以樂進、曹昂為先鋒,司馬懿、滿寵為軍師中郎將,兵精糧足又有魏王御駕親征,士氣旺盛。反倒是江東近幾年戰事不斷,縱是以逸待勞恐怕也有一場硬仗要打。吳蜀相依,唇亡則齒寒我此次前來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江夏有失,則白帝城危矣。”
“先生既是不遠千里趕來相商,必已謀劃妥當。吳蜀榮辱與共,瑜懇親先生開誠布公,將妙計傾囊相授,莫要藏私才是。”周瑜垂著眉眼,圓潤的指尖無意識的在桌子邊緣處敲打著,語氣不咸不淡,既無熱切之意也察覺不出冷落之心,反倒有幾分事不關己置身事外的悠然。
諸葛亮像是早料到周瑜會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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