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言的同桌
    上課鈴聲響起，老頭一本正經踱步到講臺前，黑色的鏡框反光出嚴厲的冷森。
    “看到這數字，有什麼感想？恩？同學們，時間不多了！”他指了指小黑板上紅色的高考倒計時，用十分悲涼的口吻說道。
    好像黑板上寫著的是生命倒計時，而禿頂老師正在感嘆：我快死了，同學們，你們有何感想？
    想到這里，原伊忍不住嘴角勾了勾。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之中有偉大的理想，甚至不少同學想考取世界聞名的德薩學院，不好好努力，是絕對不行的！”
    本來同學們對老頭的發言已昏昏欲睡，但聽到德薩兩字，都不禁倒吸一口氣，唏噓喧嘩起來。德薩，光聽名字，就讓人喘不過氣來。
    “總之，同學們，你們要好好把握住這寶貴的49小時，吃飯，洗澡都給我捧著書……”
    原伊想，洗澡捧著書，真是高難度動作啊，想著想著，嘴角更彎了。
    禿頂老頭每天都要發表一長串勵志感言，原伊翻開書本，直接把老頭豪放的聲音過濾掉。
    ……
    直到“啪”的一聲。
    幾本厚厚的書被毫不憐惜的扔在桌上，發出劇烈的聲響。
    原伊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他的同桌，陳希。
    巧的是，他們曾在青藤，也是同班同學。只不過，那個時候，原伊還是天之驕子。
    而陳希，普通到被人遺忘。長相一般，成績一般，終日寡言不語，連朋友都沒有。
    所以，原伊和他并未有過交集。轉到普高成為同桌後，兩人還是沒有交集。或者說，是原伊和他單方面的交集。
    怎麼說呢，陳希剛轉來的時候，一身黑色風衣，長發垂肩，眼睛黑的不像話，卻不帶感情，一幅冷然，有點黑社會老大的感覺，只是手上捧著一本書，和打扮格格不入。
    老頭讓他說自我介紹，結果他就說了兩個字，陳希。然後，不聽老師指揮，自說自話，坐到了原伊的身邊，氣的老頭稀少的毛發又掉了兩根，往名副其實的禿頂無限靠攏。
    原伊想，這個人感覺挺熟悉的。於是，拍了拍陳希的肩，問道：“喂，你認得我吧？”口氣一貫的盛氣凌人。
    陳希沒有理他，拿起自己所帶的書本，自顧自翻閱起來。
    原伊怒了，一把把那書搶過來，往天空拋去。
    陳希沒有生氣或驚訝，平靜地將掉落在地上的本書撿起來，繼續翻閱，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原伊恨恨瞪了他一眼，又把他的書搶過來，直接撕了起來，就像對待那些收到的禮物一樣。林原伊就是個被寵壞的小孩，破壞欲強的驚人。
    陳希還是沒反應，靜靜地看著他撕書，也沒有阻攔。
    沖動過後，原伊看著失去封面、殘破不堪的書本，覺得自己有些過頭了，別過臉，輕輕說：“你這什麼書？我賠你！”
    還是沒反應。
    原伊怒氣也發盡了，只覺得一陣失落。其實，他特想和這個新同桌說話。好像對他有種特殊的熟悉感。對於喜歡的人，林原伊有一種恐怖的執著，於是，以後有一部分日子里，他都是纏著陳希度過的。
    至於為什麼是一部分，那是因為，陳希來上學的次數少的可憐。
    而這樣一纏，就是一年。只是，對方依舊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他和原伊關系的改善，僅在於，他會教原伊數學題，不用嘴，而是用筆全權代勞。
    而原伊，除了在陳希身旁絮絮叨叨外，還會幫他抄作業，記筆記，打飯，洗飯盒，有點像保姆。
    原伊很納悶。好吧，就算以前，自己的脾氣不好，可是現在，都已經改了不知多少了，語氣不知有多溫和，快向小媳婦靠攏了，任勞任怨，陳希怎麼就是不愿搭理自己呢？
    ……
    今天，原伊又開始對著空氣同桌自言自語了。
    “昨天你又曠課。”
    “……”
    “馬上就要高考了，你一定要天天來上課才對，老師有最新絕密消息！”
    “……”
    “真拿你沒辦法！”
    “……”
    “這是禿頂老師昨天講的重點題目，聽說是內部消息。”原伊從書包里翻出一本精致的筆記本，遞給陳希。里面歪扭卻完整詳細的筆記，足以證明原伊的用心。
    “……”陳希接過原伊手中的筆記本，如果這算是有反應的話。
    原伊嘆氣，“馬上就要分別了，你一句話都沒有嗎？”
    “一年了，小狗都會有感情吧。”語氣里，竟透出濃濃的哀傷。林原伊很少會把懦弱的一面表現出來，他總是喜歡逞強。
    只是，這次，真的要分離了呢。
    還是沈默。正在唉聲嘆氣之際，忽然眼睛一亮，空白的桌子上，竟多出了一排藍色圓珠筆字跡。字體非常的整潔漂亮，像是出自大師之手，原伊一看便知，這屬於誰的字跡。
    ──不是分離，而是相逢。大學見。
    轉頭看向同桌，發現他冰冷的嘴角，竟含滿了笑意。於是，原伊開心壞了，眼睛彎了起來，奮然提筆，在那排字的後面加上一句話：
    ──嗯嗯，林原伊和陳希一起加油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