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端倪(1/2)
?春末,艷陽天。
陽光透過枝葉照下來,照在他古銅色的臉上。水的溫度恰巧比陽光要暖一些,他把一雙腳埋在木盆的水里,整個身子卻斜靠在藤椅中。此刻,他半睜著眼,懶洋洋的看著自己的一雙手。
這雙手劈過木樁,碎過石塊,在布滿荊棘的叢林里尋過草藥,也曾在寒冬下的冷水里覓過魚群。這雙手打死過三只餓狼,一只山貓,還曾將鎮上的惡霸“孫不二”一拳打掉了半嘴的牙齒。
但現在這雙手卻布滿了條狀的血痕。
爐子上還在燒著水,他起身又加了些熱水在盆里,木盆的水雖然已夠熱,可他還要更熱些,他喜歡這種熱的刺激。
現在,連最后一絲疲勞也消失在了水里,他這才緩緩拿起盆里的布巾,洗擦自己的腳。布滿血痕的手一接觸到熱水,他眼角的肌肉一陣跳動,可他嘴角蕩起的笑意還是那么動人。
突然,不知從哪里跑進來一名仆人打扮的男子,急促的腳步使他的聲音都變的結巴起來:“少······少爺。”
少年沒有說話,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只是凝注著自己來回移動的手。
“少爺!”家仆又喚了聲,隨即低下頭去,聲音忽然間也變的低了:“于······于師父要走了。”
少年的手猛的一頓,整個人緊接著跳了起來,“嗖!”的一聲,他竟然光著腳沖了出去。
“少爺,‘賓來閣’!”
賓來閣處在肖家莊中心的位置,也是肖家莊布置的最為精致的一處地方。現在,午時已過,賓來閣里并沒有什么來賓,來辭呈的倒有一位,這原本迎客的地方忽然間變成了離別所,顯然有些好笑。
肖正南也覺得好笑,可是他怎么也笑不出來。此刻,他正背著一雙手,來回的在客廳里踱來踱去,沒走上幾個回合,他圓潤的臉龐忽然變得潮紅,他趕緊在原來的位置坐了下來,大口的喘著氣。
“肖老哥,你這老毛病愈發厲害了。”說話的是一個四十左右的男子,顴骨微聳,一雙大眼分外有神,魁梧的身材襯著一身白色勁裝,給人一種云淡風輕的感覺。
肖正南看了一眼那男子,淡淡笑道:“肖某一生懸壺濟世,也不知診治過多少疑難雜癥,卻唯獨對自己的這身老骨頭素手無策。別人都說久病成醫,到我這兒反倒成了久醫成病了。”
中年男子卻擺了擺手,沉聲道:“肖老哥,此言差矣。”
肖正南一怔,詫異道:“哦?”
中年男子蕪爾笑道:“鐵拐李的酒葫蘆何嘗不是濟世的寶葫,不也是治不好他那條殘腿嗎?”
肖正南心中大快,撫須大笑道:“于老弟啊于老弟,人家都說你于人鳳手下功夫了得,依老朽看啊,你那些通天的本領和你嘴上的功夫比起來,倒是小巫見大巫了。”
聞言,于人鳳沒有說話,雙眼開闔之間忽然帶著幾分頹廢,良久才唏噓道:“手上嘴上的功夫再好,也比不了心里的功夫。”
肖正南從他的話里聽出了蕭索的味道,意味深長的嘆道:“是啊,外癥好去,心病難除!”
于人鳳一怔,隨即會過意來,抱拳道:“肖老哥,小弟五年前受人暗算,承你妙手,才有今日完整之軀,小弟······”
肖正南忽的握住了他的雙拳,含笑道:“老弟這是說的哪里話,這五年來肖陽這孩子還不是承你教導?”
一提起肖陽,兩人的面色同時變的沉重起來。
肖正南忍不住站起身,踱了幾個來回,剛剛隱去的潮紅如同雨后春筍般又冒了出來,他不得不重新坐好,喘著氣道:“于老弟,你這一走,只怕陽兒···”
話沒說完,他的臉越發漲紅,嘴角忍不住一陣抽搐,此刻,他心里矛盾極了。
肖陽的秉性他是再清楚不過,就是因為清楚,他才舉棋不定。這些年來,他只盼著肖陽忽然轉過性子,繼承自己的衣缽,即使不才,只要穩穩當當的宅在家里,錦衣玉食,也能了此一生。可是,他潛意識里卻又不甘心,肖家的子孫怎能如此庸碌?怎能仗著上輩的庇佑終此一生?
可一想起肖陽舞刀弄槍的樣子,肖正南總覺得心里怪怪的。
他雖身在醫界,但同樣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因為和他打交道最多的,還是那些所謂的江湖中人,他看厭了江湖人血淋淋的傷口,聽倦了江湖人撕心裂肺的嚎叫,他每治愈一個江湖人,便對江湖人多了一份厭惡。可是,五年前因傷而奄奄一息的于人鳳卻成了他的朋友,他甚至想不通當年救下于人鳳后,自己為何要央求著他收下肖陽?如今,于人鳳要走,正是督促肖陽棄武從醫的大好良機,可自己卻偏偏要央求著留他下來。
肖正南覺得自己現在很矛盾,明明是自己排斥的東西,但在某個時候,卻偏偏是自己所向往的。
于人鳳面色同樣沉重,他向來是個重情義的人,要不是自己有難言之隱,在肖正南百般挽留下,說不準自己便答允了。看著肖正南若有所思的樣子,他竟一時語塞,只好來回的揉搓著雙手,好半天,他才唏噓道:“肖陽這孩子,悟性奇高,這五年來幾乎掏空了我之所學,眼下正是他外出歷練的時候。”
肖正南仿佛被電擊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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