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柱國(1/3)
上座是天子座次,左側嬪御位置次第而列,右側則是皇親國戚。這便有近百人了。席間文臣武將左右分入席,朝臣與外官依官位而列,后排則安排了誥命、女眷的位置又是百余人。
這滿堂大魏國權利、名聲、家世頂尖的人齊聚一堂,在融融的光照下,每個人臉上都鍍上一層。談笑間杯觥交錯,人聲熙攘,臺側朱色的幔帳在漫漫夜空中輕輕撓動,映射在傍晚的晴雪中一片緋紅。
枕春扶著櫻桃入殿的時候,整個福壽臺的眼神都落在了她身上。
只有女人知道誰是真的心計,她們的嗅覺格外敏銳。
在座花枝招展的嬪御們,是第一眼看來的。
沉寂數月的明婕妤,終于肯露面了。她是小產失過寵的,并有奇巧的手段復寵。眾人都知道以其心計,是不會沉淪在沉默的深宮之中,但沒想到這一次,如此快且如此堂而皇之。
枕春穿戴得極其巧思,梳的古畫上才得見的雙刀半翻髻,髻上飾的是三對雪白珍珠嵌赤金的串珠步搖,偏要配姜黃色色紗絹作的御衣黃,花蕊之中以同色飾蕊,攏共九顆成拱芯之狀。耳鐺垂瑪瑙,花鈿點朱砂。
黃白二色俱是奪目的顏色,一襯渾身華貴無比又不失明艷。對襟的牙色暗孔雀紋對襟織邊兒被灑金的披帛半遮半掩。枕春手上團著一只雪白狐皮的手籠,脖頸處的云頭如意金色子母扣攏著一件兒兔絨無瑕的披風,絨毛柔軟好似云朵。那一對兒云頭子母扣前后俱飾著輕薄素縞的鶴羽,羽下掩著胸前訶子以金線織就的寶相花滾邊。中間只若隱若現露出一截鎖骨處的肌理,隱約可見肌膚上一瓣兒嫣紅的牡丹。
枕春扶著櫻桃,櫻桃眉眼已經出落標志,梳著的不是尋常宮娥那等簡單的雙丫髻,而是一個精致的靈蛇髻。她年紀青幼又著深碧色衣裳,專配水紅繡蝴蝶的的八破裙。是紅碧配色最難免俗氣,可櫻桃眉眼中那一份兒前朝少師貴妃血脈里留下來的,傾國傾城的旖旎端麗隱約還在,又是豆蔻年華,這碧衣紅裳卻是當真俏嫩精致。
這樣的艷色,才偏偏襯得枕春一身雪白赤金,尊貴無匹。
正是高華出塵的妃子,扶著少艾貌美的艷婢,一路款款攜裹著冽洌的香氣。好似神仙畫卷。
安畫棠看得一愣,埋首朝月牙低聲詰問道:“不是說已將那熬藥的內侍買通了嗎?分明說將愈痕的湯藥換了兩味,那傷口會反復潰爛擴大,直至留下難看疤痕?”
月牙不動聲色得吹了吹手上的茶水:“絳河殿的掌事姑姑蘇白素來謹慎得很,那太監只做了一個月便被調走了。雖說只做了一個月,應也有大塊疤痕不能遮蓋才是。你嫡姐姐既是做了婕妤,也不是蠢笨的。你瞧她肩頭一截子勾人魂魄的牡丹花瓣兒……”
“是衣裳還是什么妖祟?”安畫棠瞇眼一看,將手上的酒盞捏緊,“便是用衣裳遮了有什么用處,陛下見了還不是厭惡。”
這頭柳安然見枕春入席,臉色脂粉精致描繪的容顏便有些變化,她的眉頭微微一皺,撇開眼神去看案上的湯碗。湯碗里做的是一道十道頭湯熬制的熟水白菜,澄澈好似瓊漿的湯水清清澈澈地映照出柳安然的臉。
論美貌,柳安然在這六宮之中只算中成。但眉宇中那一份兒自幼熏陶著女子德行而長大的持重,是獨一無二的。目不斜視,行走時禁步從不擺動,怎樣穿衣、坐臥,都是大魏中最精致的講究。開過最大的眼界,穿過最華美的衣裳,讀過最稀罕的詩書,還嫁給世上最尊貴的人。
這便是柳安然心中對女子一生最好的期待,她今年雙十年華,已經都體會過了。
目光略略一側,看向月牙凸顯的小腹,柳安然略松了一口氣。
若能自己懷,自然是最好的。可是這幾年來,一點動靜都沒有。太醫也召見過,說不出個所以然。南疆的功勛恰到好處,蜀王正好偃旗息鼓,父親得了最大的臉面……這樣好的時候,多需要一個孩子啊。便是只為解無盡燃眉之急,用上一用,也是好的。
她不敢說,甚至不敢想。只有在慕北易臨幸晗芳殿的時候午夜夢回,看見身側這個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才會陡然萌發出那樣的想法——想要與他肩并著肩,看日月山川、盛世太平。
做那個,齊肩的人。那樣的人,不能有姊妹,也不該有朋友。要和這闔宮的所有女子針尖麥芒,每日垂堂而坐,步步驚心。
為了慕北易,那張棱角分明的側臉。她柳安然……已經想好了。
這樣定下心神,柳安然嘴角推上兩分穩重端莊的笑意。
妃子們察覺到了枕春的到來,次第看到的便是諸位皇親國戚是權臣將軍們。
蜀王慕永鉞南疆之戰中的傷好了,回京述職。他嗅著一陣香風,抬眼看見枕春,二人電光火石之間來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今天的慕永鉞身側空空的,沒有帶魚姬。
他的眼神如刀劍,枕春有些不敢看,屏息回過頭來,卻看見了父兄們。
那是一種不能宣之于口的欣喜。謝青山與涂氏同坐,后頭是中書令做舍人的長兄安正則。枕春心頭一陣狂喜,遠遠瞧著便熱淚盈盈,連忙朝著更后頭看去。果然武將一列中,正在看她的次兄安靈均遙遙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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