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王喜弟問閨女這次能在家里呆幾天。
    夏燈花想都沒想，就說能呆一個禮拜。
    夏明蘇和田小麥的心里頓時咯噔了一下，他們偷偷地對視了一眼。能夠預見到的不易和個中的擔憂，全在這對望的視線之中。
    王喜弟時不時地就會提起田榮軒，這個名字在夏燈花的生活中應該是被屏蔽的，但現在赤裸裸地呈現出來。一次還好，兩次三次，反反復復地出現，無法預料哪一次會點爆夏燈花心中深藏的那顆雷。
    一頓晚飯吃得跟打仗一樣，夏明蘇卡了三根魚刺，田小麥咬了兩次舌頭。
    除了大貴以外，剩下的三個人——老年癡呆的老太太、隨時有可能發瘋的精神病人、不明情況的天真小姑娘，各個都不讓人省心。
    夏明蘇和田小麥根本沒有吃飯的心思，精力全部在如何控制聊天的內容上。
    老小已經以飛快的速度跟姑姑玩熟了，她坐在夏燈花的旁邊，吃了一勺雞蛋羹，歪著腦袋看著夏燈花，問道：“姑姑你畫畫這么好，是跟誰學的呀？”
    夏燈花笑著回道：“跟老師啊?！?
    “那你有寶寶嗎？你的寶寶是不是也很會畫畫呀？”在老小的認知里，到了一定年紀的人，都會有寶寶。她還沒有結婚的概念，她單純地覺得，只要是大人就都會有孩子，小孩子也都有娘和爹爹。
    夏燈花確實曾有過孩子，可問題是，現在這個孩子已經不在了。
    “老小，你要不要吃排骨？”田小麥生硬地插了一嘴。
    “要，我喜歡吃排骨，娘給我剔骨頭吧……”老小挑了一個中意的排骨放到娘面前的盤子里，等著娘把骨頭剔好給她吃。
    老小跟一一不同，她不是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被打斷的話題，她一般都接不上。
    關于夏燈花孩子的問題，就這樣戛然而止了。
    夏燈花的指尖抖了抖，神情恍惚了一下，但可能吃飯的氣氛很好，頭頂的燈光很足，飯菜也都很香，所以她很快就回過了神。
    夏明蘇自（fei）自（jin）然（xin）然（si）地跟妹妹攀談了起來，問她最近都畫了些什么畫，畫得怎么樣，有沒有進步，最近某個地方開了什么畫展，有機會可以一起去看看，某某畫家出了什么糗事，成了業界的笑柄，等等。
    王喜弟對這些事情不敢興趣，她抓住兄妹倆聊天的空檔，開啟了自己的話題。
    “燈花啊……”
    田小麥一聽婆婆開口了，腦袋就開始嗡嗡作響，她在心里默念著：千萬別提田榮軒！千萬別提田榮軒！千萬別提田榮軒！
    王喜弟說：“你跟同學們相處得都挺好的吧？你在家里跟娘跟哥哥們可以使小性子，到外面了可得收著點。心胸開闊一些，凡事別太斤斤計較，知道了嗎？”
    夏燈花笑著說：“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永遠是娘的女兒，等你七老八十了，你還是娘的女兒?！蓖跸驳艿哪樕蠈憹M了嚴肅。
    聊校園生活聊了幾分鐘，田小麥剛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到婆婆拋出了一個大雷。
    “你身體沒什么毛病吧？墮胎手術很傷身子的，平時多注意一點，別著涼了。尤其是來月事的時候，得更加小心?！?
    夏燈花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夏明蘇果斷地把話頭接過來，故作輕松地說道：“她身體好著呢……娘，過去的事兒咱們就不要總提了，過日子還是得向前看?！?
    “行啊，向前看?！蓖跸驳苷f：“這馬上就快要畢業了吧？畢業之后，是不是就得嫁人了啊，都二十好幾的老姑娘了。我跟你說，田榮軒肯定不行！你同學里頭有沒有合適的？沒有的話，我給你找找，肯定給你瞧個各方面都好的人家。”
    “我的事兒用不著你管！”夏燈花撂下筷子，不悅地吼道。
    王喜弟也來了脾氣，“我不管誰管？你爹管你嗎？你個大姑娘家的在外頭亂搞男女關系，搞大了肚子，你還有脾氣了？！”
    “我樂意跟誰搞大肚子就跟誰搞大肚子，我樂意跟誰上床就跟誰上床，我樂意嫁誰就嫁誰！”夏燈花一聲比一聲高，喊著喊著，整個人開始止不住地發抖。
    老小沒見過這么激烈的陣仗，當場就給嚇哭了。
    田小麥一邊抱著老小哄著，一邊示意大貴扶老太太回房間休息。
    夏明蘇立馬把妹妹抱上了樓，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
    過了半個小時，夏燈花才冷靜下來，她有氣無力地說：“哥，我困了，我想睡覺了……”
    夏明蘇幫妹妹蓋好了被子，并寬慰她道：“娘現在老糊涂了，過去發生的事兒，好多她都不記得了。你聽聽就算了，隨便應付她幾句就行，千萬別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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