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他一歲時，剛剛學(xué)會走路時的模樣。
    搖搖晃晃，顫微微的。
    可他在前面站著，對他招手，“子然，快，到爸爸這里來。”
    子然看著他的眼里，永遠(yuǎn)有光，像是裝下了一個太陽一般那么的炫耀。
    他一面咯咯的笑著，一面搖搖擺擺的走到他的面前，發(fā)出“BaBa”的聲音。雖然不是準(zhǔn)確的說話……
    可那也是在喊爸爸啊。
    再就是子然上學(xué)時。
    那時候他五歲。
    才五歲，他已經(jīng)會算加減法，會背很多的古詩，還寫得一手毛筆字。
    他所有會的東西，都是他一字一字的教。
    他寫的毛筆字，也是他握著他的手，一筆一劃教出來的。
    而且他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
    他的毛筆字寫得比他還好。
    徐老三永遠(yuǎn)記得，當(dāng)時他有多開心。
    雖然他只得這么一個孩子，可這個孩子特別的聰明，特別的愛他。
    他下班晚了。
    小子然會在門口坐著等他。
    不管多冷，下多大的雪，他日復(fù)一日的不曾改變那個習(xí)慣。
    等他回來。
    小子然第一時間撲進(jìn)他的懷里，抱著他喊“爸爸，你辛苦了。”
    那時候的徐老三想，就算是拿全世界的財富來交換這個兒子，他也不會換。
    十歲的小子然就特別的聰明，在學(xué)校連跳幾級，博覽群書，甚至還能與他手談數(shù)局。
    小子然一次又一次的把他打敗，還沖他笑出小白牙，“爸，承讓了！”
    十二歲的子然長得又高又俊，而且開始變聲。
    但他一日復(fù)一日的習(xí)慣依舊沒有改變，只是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撲進(jìn)他的懷里撒嬌。
    而是夏端冰水，冬端熱水的站在那里，見他回來，把水給他，接過他手里的自行車停靠好，父子倆勾著肩進(jìn)屋里吃飯。
    十三歲，十四歲，十五歲，到今天的十六歲。
    在事發(fā)的那一晚。
    他早早的等在他的必經(jīng)之路，遠(yuǎn)遠(yuǎn)的喊他，“爸！”
    那聲音洪亮，甚至帶著喜悅。
    想到這里。
    徐老三滿目驚恐的看著另一個看守室的徐子然。
    他此時特別特別平靜的坐在那里，背脊挺直，模樣依舊那么熟悉。
    可這個人……
    卻讓徐老三的心里生厭，甚至是惡心！
    徐子然聽到動靜，緩緩抬頭。
    在看到是徐老三時，他又在笑，笑得那么乖巧，喊著他：“爸……”
    徐老三沒有回應(yīng)。
    可徐子然好像沒有聽到般，繼續(xù)說：“爸，你怎么瘦了那么多。廠子的事情很忙嗎？
    不要那么拼命！子然很快長大了，子然長大了賺錢養(yǎng)您。給您捶背，揉肩。”
    徐老三干裂的唇張了張，問：“那天晚上，你為什么那么開心？”
    徐子然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哪天晚上，他想了想笑：“因為從此以后，我是爸爸的兒子，永遠(yuǎn)是爸爸的兒子。
    不會再有人拆散我們。我可以得意的告訴任何人我叫徐子然，我是爸爸的兒子。”
    徐老三所有的堅持在一瞬間坍塌，一個大男人哭出聲來，絕望至極，“你若……不做這些！
    你才可以永遠(yuǎn)是我的兒子！可你做了這些……雙手沾了血，踩著你親生父親，你小姑姑的尸體做我的兒子……
    我承受不起！徐子然！父親教你做人坦蕩善良！心懷天下正義，而不是這般……手染鮮血，腳踏別人的白骨！”
    徐子然大概沒有想到……
    父親會那般痛苦失望的看著他。
    他的心一陣觸動，有些不能接受的退后一步，“爸，您在說什么？不對，這一切都不對。
    我只是想做您的兒子而已！想永遠(yuǎn)的做您的兒子，我沒做錯呀……他們死了，他們閉嘴了！
    就永遠(yuǎn)不會有人知道我是狗雜種，爸您也不會趕我出徐家門啊……爸……我只想做您的兒子！”
    他一字一句。
    像是針一樣。
    密密麻麻的扎進(jìn)他的心窩子。
    痛到他不能呼吸。
    他不能接受，他一手教出來的兒子，竟是這般殘忍的人！
    徐老三手顫抖的抬起，看著已經(jīng)長得和他一樣高，可與他一分也不像的兒子！
    其實不是沒有人在他的面前說過。
    可他都沒有去在意。
    因為他與這個兒子的感情真的太好，如父如友，更如知己。
    他們坐在一起，能手談幾局，也能談天論地。
    可現(xiàn)在……
    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多么的可笑。
    徐老三僵在半空的手終究還是收回來，他冷然的說：“從這一刻起，你與我再無父子關(guān)系，恩斷義絕！”
    說完。
    徐老三毫不留戀的轉(zhuǎn)身離開。
    獨留了怔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徐子然。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恩斷義絕？
    再無父子關(guān)系？
    他還是野種！
    他做不了爸爸的兒子了，永遠(yuǎn)也做不了！
    怎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