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棄子爭先(1/2)
還田于民四個字帶著很濃的火藥味,字面上看,是把原本屬于百姓的田還給他們。但是張奉沒有說讓誰還田,吞占百姓田地財產的人太多了:豪強大戶,右姓世家,各級官吏,所有人都在干這件事。
嚴格來說,許褚自己也在干。他老丈人張奉,就沒少拿百姓的地。
荀諶聽到這四個字后,先是一驚,再是一愣,最后就只剩輕慢了。別說是許褚,便是大將軍何進來了,他也辦不了這件事。
自漢靈帝賣官鬻爵明碼標價,千里求官哪個不為財?沒錯,是還有一些清廉的士人不愿同流合污,但不管你到任后怎么做,到任之前的買官錢,是一定要交足的。
許褚當官的時候正巧天子病重,宦官忙著跟外戚士人掐架,不然別說太守,縣令他都當不起。
郡中士族子弟讀書要花錢,當官又要花錢,你還能指望他們兩袖清風?所謂清廉,不過是貪得比較有節(jié)制罷了。
許褚將荀諶表情收在眼底,笑道:“友若似有異議?”
荀諶輕輕笑了幾聲,回道:“金曹掾說還田于民,在下不才,敢請教讓誰還,怎么個還法?”
張奉聽得荀諶語氣中的挑釁意味,也不生氣,他本來就是替女婿打前哨的。
沒等張奉說話,杜佑又站出來。“百姓之所以流離失所,是天災人禍導致,不可妄加于他人。”
杜佑說的委婉,府君您就別折騰了,百姓困苦的狀況持續(xù)那么多年,您一來就想讓人人豐衣足食,太天真了吧。像陰修那樣施一些仁政,大家做做樣子,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妄加于人?”許褚眉頭一皺,突然從位置上站起走來到堂中。荀諶、杜佑不明所以,只見許褚來到荀悅面前,說道:“仲豫素有學名,許褚有事相問,但請明言。”
荀悅避席回禮,道:“府君請問,在下知無不言。”
許褚便問:“百姓賦稅如何?”
怎么問起這個?荀悅不疑有他,回道:“漢制歲十五以上至五十六者,每人每年出口算錢百二十。老幼每人每年二十三錢……”
許褚點點頭,示意荀悅回座。又問向眾人,“那五口之家,需要多少畝田方能度日?”
眾人若有所思,無人作答。許褚便看向徐庶,徐庶于是起身。
他跟著許褚一直做‘大管家’,人又聰明,很快就算出來了。
“田地一年畝產作三石計,一石糧官價百文錢,五口之家要交齊人頭稅,只需二畝田。不過……”
許褚讓徐庶停下,復又回督郵鐘演:“鐘督郵已巡察過臨近的幾個縣,你來說說,從今年正月至此時,各縣已收過幾次口算?”
鐘演吞了吞口水,目含詢問之意望向荀諶。荀諶雙目微閉,暗示鐘演別亂說話。
鐘演就道:“人頭稅均在八月收取,并無發(fā)現(xiàn)各縣有違例的。”
“是嘛?”許褚虎目含威,掃視眾人,“可據(jù)本府所知,去年鄢陵縣共收取口算錢或多或少三十余次,一個人就收了六百余錢。五口之家,需要十二三畝田才交得起人頭稅!”
說著說著,許褚音量漸漸提高,“這還沒算上田稅、芻稿稅。交完稅后,總得留些糧食吃飯,留些余錢買鹽、蔬菜、衣物等。如此算法,友若,你說要多少畝田才能使一五口之家安然度過一年。”
荀諶稍加思考,五個人一年的口糧約在七八十石,此處需田二十三四畝;一年開銷,亦在二十畝上下,加上人頭稅十余畝,五口之家總共需要六十余畝田。
“六十畝。”
許褚坐會原位,冷然道:“諸公以為現(xiàn)在郡中百姓每戶能有多少田?”
眾人默不作聲,心里實都有數(shù),莫說六十畝,能有個二十畝田的人家已經算不錯了。像程陽里里民程五家,男丁只剩程五一個,田地不到十畝,老母多病,徭役又全落在程五一個人身上。
能活到現(xiàn)在,已經是天可憐見。
說來說去,還是一個田字。許褚鋒芒所指何處,再明顯不過。張禮向來敢說話,反諷道:“既然這樣,府君當下令全郡上下,出糧的出糧,出錢的出錢,出地的出地,讓百姓安居樂業(yè),讓世人都對府君歌功頌德。”
堂中士族官吏都耷拉著眼皮,肚子里偷笑:是啊,既然百姓困頓到了這個地步,府君就下令唄。也好看看有多少人支持你。
不料許褚態(tài)度轉了一百八十度大彎,連道:“議曹掾何出此言?大謬,大謬矣!郡中百姓雖苦,然經何儀黃劭之亂后,各地豪強大戶亦損失慘重,拆東墻補西墻治標不治本,斷不可如此行事!”
眾人再一次凌亂,感情說了半天民情,府君就只是做做樣子?
許褚忽拍案,“督郵鐘演!”
“屬下在。”
“著你三月內遍行各縣察舉不法,尤其注意各縣鄉(xiāng)官員,若有多收口算錢的情況,當嚴懲不貸!”
“……屬下領命。”
消息一傳出,鄢陵縣里的人炸開了鍋。
到處都是諸如“雷聲大雨點小”,“換湯不換藥”,“許褚不過一無能匹夫”之語……士族不看好,豪強大戶一片罵聲,連原來存著一絲希冀的老百姓們,也扛上鋤頭嘆著氣回地里干活。
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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