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盜骨】(1/2)
開平四年,九月十六。
艷陽高照,秋高氣爽。
一隊騎士從綠柳莊出發,經過那條直道然后前往東南面的荒林。裴越一馬當先,身著勁裝,腰懸單刀,束發成髻以白玉簪貫之。
剛剛過完生日的裴越實歲十五,按照大梁某地獨特的風俗計算,他今年虛歲十七。與一年半前相比,他的外貌變化很大。如今他的身高非常接近成年人的標準,因為每日勤練武道的緣故,愈發顯得體態矯健,雙手掌心都有厚厚的老繭。
這九個多月以來他除了繼續穩固與擴展蜂窩煤的生意之外,極少離開綠柳莊,一邊練武讀書一邊改造這座莊子。莊內的建筑與道路重新規劃,外圍增添十余個明暗崗哨,尤其是有席先生在旁指導,隱隱有了幾分軍寨的味道。
主宅后面修建起一座內有乾坤的院子,從外面看去并無異常,然而高聳的院墻里面是相鄰十來間造型簡單卻極其堅固的屋子。這些房屋墻壁均用裴越鼓搗出的三合土制成,除了極其狹小的用來通風的天窗之外,連一扇窗戶都沒有。
除了葉七和席先生之外,其他人沒有裴越的允許不得靠近后面那套院子。
沒人知道裴越想在里面做什么。
馬踏秋風,轉瞬即至。
眾人在荒林內停下,此行除了裴越之外共十二騎,其中僅有鄧載、馮毅和祁鈞三個老面孔,余者皆是新人。且說年后裴越開始組建自己的親兵,綠柳莊的莊戶們無不踴躍,但凡家中有個年齡合適的小子就送到家主面前。最后經過一番甄選,裴越挑出十八名少年,與之前十八人一起組成自己的親兵隊伍。
大梁禮制,男爵可招親兵五十人,子爵可招百人,再往上便以百數相加,即國公可以擁有親兵五百人。這個數量看起來有些過高,但問題在于朝廷不會承擔這些親兵的嚼用,意味著必須勛貴自己花費大量的銀子養著他們。
故而從立國到現在,從來沒有一個勛貴招納滿額親兵。
一方面是不愿惹人忌憚,另一方面則是養不起,而后者所占的比重更大。
餉銀、馬匹、兵器、被服、伙食再加上平時各種開銷,一名精銳親兵一年下來至少要上百兩銀子,對于絕大多數不擅商賈經營之道的勛貴來說,這是很難承受的耗費。
雖然裴越眼下養得起百人親兵,但他不會這樣做。
于綠柳莊蟄伏,他本就要低調行事,又怎會那般高調惹人非議?更何況莊中的年輕人有限,沒有那么多好苗子供他挑選。除了這些親兵之外,裴越還將莊中男丁分成兩班,每七日輪轉去煤場那邊當差,既能賺銀子又不會太影響莊中農事。
裴越從馬上躍下,來到荒林中一片空地旁邊,看著地面上被挖開的幾個空蕩蕩的大坑,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鄧載安排馮毅和祁鈞各領數人分散警戒,然后走到裴越身旁說道:“少爺,當初秦家少爺帶著京營的人來核驗戰果,將那些山賊的首級都割下來帶走,所以這里埋的是那些賊人的無頭尸身。唯一的例外是那個賊首,少爺處死他后,我和王勇將他埋在這里。”
裴越在坑邊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地上干燥的泥土,沉聲道:“你確定這里也是方銳的埋骨之地?”
鄧載非常肯定地點頭道:“我不會記錯,就是這里。”
裴越起身繞著幾個大坑轉了一圈,然后問道:“這些坑是何時發現的?”
鄧載面露愧色,垂首道:“少爺,我們的日常警戒主要在莊子附近,這邊因為是荒林,所以很少特地關注。這些坑是今日我聽東頭陳大爺說起,然后過來查看才發現,但我估計事發應該比較早,只是無法確定具體時間。”
裴越溫和地說道:“你說的沒錯,從這些大坑邊的土壤判斷,不是近幾日挖出來的。對了,這件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不算什么大事。”
鄧載松了口氣,點頭應下。
裴越轉身走向自己的坐騎,當初谷范送給他的那匹名貴馬駒,如今也已長成一匹神駿。上馬之后,他對鄧載說道:“回去之后,你叫上幾個人,帶著器具來把這些坑填上。”
“是!”
十三騎迅速返回綠柳莊。
裴越回到主宅之后,徑直來到自己的書房,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關上門思考問題。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清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裴越?”
裴越從沉思中驚醒,臉上浮現微笑,起身拉開房門,看著門外亭亭玉立的葉七說道:“葉女俠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
“少貧嘴。”葉七嗔道,然后端著一個托盤走進書房。
她今日穿著一件月藍色的百蝶穿花云緞裙,愈發襯得身段窈窕,行走時如香風拂面。
裴越看著她手中端的盤子,心中無法自控地泛起忐忑。
葉七將托盤放在桌上,扭頭望著裴越,微笑道:“我新學會的銀耳蓮子羹,過來嘗嘗。”
“又學會了?”裴越苦笑道。
若說這九個多月他最痛苦的回憶,莫過于突然對廚藝產生興趣的葉七做出來的各種“美味佳肴”。上天很公平,他給了葉七美麗的容顏、灑脫的性格以及連席先生都贊嘆不已的武道天賦,唯獨沒有給她一個合理的味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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