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玖:芙蓉微雨】(1/2)
他抬頭看我,卻莫名多了些我看不清的情緒。我只當是他這幾日奔波來去勞累了,便叫蕓兒去拿薄荷腦油來,想著一會兒涂在手上替他按按太陽穴。他也不說話,只是盯著我看,怎么也看不夠似的。
我被他盯得羞了,又笑道:“這才幾個時辰不見,怎么這樣盯著我看,我臉上是有甚么東西嗎?”他不說話,只是嘆了一口氣。蕓兒這時已經拿了薄荷腦油來,我教她放下去忙其他的事情,又用手蘸了薄荷腦油,到他身邊去,手輕輕按著時柔聲問他:“今日可是遇著甚么煩心事了嗎?”他不說話,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過了冗長一段時間,方才開口問我:“你說,若是真愛一個人,是不是該護她安好,不叫她嘗著人世是非呢。”
我這才明白,大約他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說,卻又擔心說出來對我不好,方才如此猶豫不決。我輕輕地給他按著,語氣很是淡然道:“原來讀白居易的《長恨歌》時候讀到一句詩,叫‘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頓了一頓又道:“我那時候讀楊玉環和李隆基的愛情,雖然覺得凄然,可楊玉環的勇氣依舊教我欽佩,無論她是馬嵬坡芳魂一縷也好,遠渡東洋也罷,她至死沒有辜負那個寵了她一生的男人。”他抬頭看我,眼里有熒熒星火,我到他身前,看著他的眼睛笑著說:“我想著,身為女子,能被人護著寵著必然是好,可也不能失了骨氣,若是愛的人遇著不好的事,也該與之并肩。”
他臉上終于有了一點釋然的神色,拉起我的手,把我拉到他懷里,道:“你的這一番說法倒叫我覺得新奇,我早該知曉,你雖然外表看著柔姌,內里卻有錚錚傲骨。”
我朝他懷里依偎過去,笑道:“我這不過都是些小女子的心思罷了。”又低頭攪著自己前面留著的青絲玩兒,他低頭看著我,又問:“那怎么才不算是小女子的心思?”
我放開手中的發絲,抬頭正對上他的眸子,一字一頓道:“小女子一心只是想著自己的枕邊人好,其他的,都顧不得了。”
他看我這樣,也笑了出來。我忙道:“說了這會兒子,可算是讓你笑了。”又故意做氣喘吁吁地樣子,嬌喘幾聲,又盈盈一拜,方才道:“可真是要累死了。”
他攬我在懷中,思慮良久,方才說:“靈兒,你曉得我是誰嗎?”
我曉得他終究是要告訴我了,又想也許他這樣久不告訴我,定然是一心為了我好。如今到了節骨眼,他一定有了為難的事。
而我,卻是最不愿意讓他為難的。
我將身子輕輕依向他,低聲道:“你想說了嗎?”
他點了點頭,溫潤的嗓音響起來:“靈兒,你知曉當今皇室貴胄的姓,也是蘇嗎?”我聽了他的話,心下暗暗一驚,雖然我早早猜到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平凡公子。可看他一貫閑云野鶴的樣子,卻也只是猜他出身官宦人家罷了,可如今,他的話,分明是說——
我又不能十分相信自己的猜測,只是略微怔愣地看他。他點點頭,道:“你猜的不錯。”
天色已經全暗了下來,一輪明月掛在夜空。素白清冷的月光透過雅閣的檐角飄進來,像是冬日的雪,又像春時的梨花,飄飄灑灑落了滿地,又被亭里的紅漆照出一點暖色。我倚在他懷里,最后一季晚荷吹過來淡淡的香,如絲如縷,仿佛怎樣也逃不開。
他將我摟在懷中,繼續說下去:“我是當今皇上的第六子,按著當朝的例子,除了嫡長子封太子,其他均封王,我如今在江浙一帶受封,稱吳王。”他欲說下去,又看了我一眼,終究沒有說。
可即便他不說,我亦知曉,皇族貴胄的世界,看似繁花似錦,新帝未立之時,卻是步步危機。在權力與欲望的光芒下,太多人受不了誘惑,失了本心。走向帝位的路上,只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剛剛為我寫下一生一世一雙人,難道這樣,便要爭教兩處銷魂了嗎。
我用手指撫著他微青的下巴,輕聲道:“你也要去爭嗎?”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十分想知道他的答案,卻又無比怕,怕他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答案。這幾秒鐘在我眼里變得無比漫長起來。他剛要開口,我便搶了他的話:“你心里知曉我想要的答案是什么,若是不是,你也別說出來,哪怕騙騙我也是好的。”
他笑起來:“你可不是也是小孩子的性子嗎。”又止了笑,握了我的肩膀,道:“我素來覺得,高處不勝寒,今日帝王,也許明日便是流寇;今日坐擁天下,明日或許不過一方墳地罷了。”
我心中一暖,眼中卻含著淚,又接了他的話道:“你當真是沒有騙我嗎?”
他的神情里帶了幾分誠摯,一字一字道:“與其獨守江山孑然一身,不如寄情山水紅袖添香。”我作勢要起身,他低頭問我:“怎么了?”
“我該教你把這些話寫下來,免你日后抵賴。”他又說:“我如今不愿身陷名韁利鎖,只愿與你,春日里杏花林喝茶品簫,夏日里荷花池彈琴起舞,秋日里新摘桂花釀酒,冬日里共賞大雪傾城。”
“可我還要好好想想,要不要陪你一起看春夏秋冬呢。”我調皮起來,要離開他身邊,卻被他死死扣著不讓出去。我輕輕道:“我應了你就是了。”
他將我緊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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