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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賭他們?nèi)ツ睦铩！毙煳拈L低頭望向作戰(zhàn)圖，“守株待兔，如同楊參議此前舟山一役，一旦確定賭哪里，全軍疾行，趕在鬼倭到來之前設(shè)伏。”
    龐取義瞪眼驚道：“可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啊！”
    “所以才叫賭。”徐文長瞇眼繼續(xù)看著作戰(zhàn)圖，“其實……即便是賭，也是有跡可循的。”
    “何跡之有？”
    “既然不知道他們要去哪里，就必須確定他們想要做什么。”徐文長俯身點了點地圖，“這一點同樣困擾了我很久，不過我在應(yīng)考的時候已經(jīng)想通了。”
    “應(yīng)考的時候？”楊長帆驚道，“怎么有這工夫？”
    “破題過后，時間還很多，又不讓退場，只好想多余的事。”
    “……”
    徐文長點了點自己的腦門道：“我自己想不通，于是我假想自己是徐海，假想自己是倭寇，沒想到，一瞬就想通了。”
    “快快說來。”戚繼光迫不及待催促道。
    “無非四個字——狗急跳墻！”
    “怎么講？”
    “徐海與汪直不同，始終覬覦故土，而且希望利用倭寇的力量爭奪故土。經(jīng)營發(fā)展多年，終于在今年成功調(diào)來了有史以來最大規(guī)模的倭寇部隊，盤于拓林，曠日持久，與我軍交戰(zhàn)半年有余，雖損數(shù)千，但殲滅我軍已有數(shù)萬，可即便如此，依然難入滸墅關(guān)！倭寇久戰(zhàn)思鄉(xiāng)。錢財也早已堆滿了貨船，滸墅關(guān)一役后再無戰(zhàn)意，遂退回東海。”
    “我是徐海，我很絕望。我知道下次再聚集這種規(guī)模的倭寇已經(jīng)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到時候大明依然會有殺不盡的官兵，下一代的能將也將嶄露頭角。靠這些倭寇正面交戰(zhàn)，也許永遠(yuǎn)也到不了蘇州，只因這些倭寇與自己有本質(zhì)上的不同。”
    “倭寇的家在九州，而自己的家在大明。倭寇不會為取蘇州、杭州拼盡全力。吃飽了就會走的，而大明軍隊再不堪，數(shù)量還是有的，即便不停的死，不停的堆，也足夠磨掉倭寇的耐力。”
    “我徐海眼見奪故土希望渺茫。最終只好亡命一搏。”
    “用最少，最精銳的一批人，打一場難以想象的戰(zhàn)役。”
    “聲東擊西，左沖右突，肆虐東南腹地，讓明軍疲于奔命，我自己也會不停的奔命。我要將東南的兵力分布攪混，首尾不能呼應(yīng)。為了達(dá)到這個目的，我沒有時間去掠財劫色，我專攻衙門衛(wèi)所，專殺大明的軍官縣官，讓大明的官員兵力疲于調(diào)動。”
    “只要時間夠長，總會有機會。”徐文長說著，瞳色漸亮。一指點向這幅地圖上的最北邊緣，“我的最終目的地是這里！”
    “！！！”戚繼光雙目不覺瞪大，“南……南京？？？”
    “我畢竟不是徐海。”徐文長神色一轉(zhuǎn)，嘆了口氣，“所以叫賭。”
    “就算，就算他進(jìn)了南京又如何？”龐取義瞪大雙眼，完全無法理解，“指著這幾十人守城么？”
    “我畢竟不是徐海，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想法，只能認(rèn)為他出于某種執(zhí)念，必須去南京。”
    “為什么偏偏是南京。”
    “秦淮河，他夫人成名的地方。”
    “……”
    “這……太荒唐了吧……就因為這個？”龐取義撓著頭無法理解徐文長的思維，“這有什么意義么？”
    “所以叫賭。”徐文長長舒了一口氣，也不行禮，就此向帳外走去，“我說完了，余下的將軍們商議吧。”
    他就這么旁若無人出了營帳。
    賬內(nèi)三人瞠目結(jié)舌。
    40名倭寇，進(jìn)軍南京？
    的確太過異想天開，因此即便是徐文長，也承認(rèn)這是在賭。
    他只是說出了賭法，最終決定賭不賭的并不是他。
    楊長帆與戚繼光默然不語，龐取義看過二人后，略顯遲疑地說道：“這法子……行不通吧？”
    二人都不急著說話。
    若是尋常的人，尋常的關(guān)系，尋常的事，場面上級別最高的戚繼光必然會說“楊參議意下如何？”，然后楊長帆再謙虛一下子“還是要戚參將決定。”
    可眼前的事是一件非同尋常的事，面對的也不是尋常的人，無論是楊長帆還是戚繼光，他們都對自己充滿自信，卻又對這場賭沒那么大信心。
    這后面還藏著更關(guān)鍵的東西——為官之道。
    張經(jīng)一貫作風(fēng)正派，打了有史以來對抗倭寇的最大勝仗，卻是那樣的結(jié)局。
    趙文華攪屎半年，彈劾功臣，榮升尚書。
    一心做事，并且做成事的，并不一定有好結(jié)果。
    一心為官，并且跟對人的，至少能落個好仕途。
    現(xiàn)今的軍帳中，同樣面臨著這個問題。
    是為官還是做事，是唯趙文華馬首是瞻，還是以除鬼倭為己任。
    趙文華下令追殺鬼倭，卻從未說過可以放下浙江直奔南京追殺，伏于南京守株待兔，對其它地方不管不問，這不正是先前張經(jīng)、周疏、曹邦輔戰(zhàn)術(shù)的翻版么？
    可見，英雄所見略同，有才之將，對付倭寇的戰(zhàn)術(shù)如出一轍。只是這戰(zhàn)術(shù)，偏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