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爺 爺(2/3)
大門,便朝五叔家的方向走去。
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屋頂上殘留的皚皚白雪散發著幽幽寒光,遠處的村莊里也閃著點點燈光。除了時不時傳來的狗吠聲,整個村莊在朝暮之下,顯得異常的莊重與祥和。此時村里的其他人也早已起來忙活著貼春聯了。
“青青啊,你知道啥叫60年代嗎”爺爺突然看著我笑著問。
“我知道啊,歷史書上說了,大躍進的時候,還有文化大革命。”我一邊往春聯上涂著面糊,一邊回答。
“哎如果你過過60年的苦日子,你就不會問這些問題了。”爺爺說著便點起了掛在身上的旱煙袋。狠狠的啄了一口繼續說道:“那可真是個人吃人的社會。要不是咱們家人口多,弟兄幾個能干,哪還有你們這一代啊”
爺爺說,在那個年代,物資十分匱乏,齊園鎮的人幾乎都吃不上飯。方圓幾里地連樹皮樹葉都找不到,更別想著有什么野草野菜了。人們個個都把褲腰帶系得緊緊的,用來抵抗饑餓。但是哪能管用啊特別是寒冬臘月的,每天不是有人凍死,就是有人餓死。
那時候的人大都是沉默著的,他們嘗試著用說話的力氣來續命,人們都渴望著能夠活下去。
爺爺年輕的時候是我們那民兵隊的一個小頭頭,后來又是齊園鎮公社的領導,認識不少人。起初的時候他還能利用點私人關系為家人搞點吃的。可是隨著整個社會的倒退,我們家最后也是揭不開鍋。眼看著一家老小餓得皮包骨頭,奄奄一息。而他自己也是餓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一家人又都指望他能想到辦法。但實在沒辦法啊,也不能眼睜睜等著餓死他就做了一件至今他都無法原諒自己,也無法忘記的事情,就是偷偷的煮過人肉吃。雖然那時候這樣的事很多,有些人把外面的死孩子拿回家煮吃了。但是他現在提起來,仍然控制不住地露出惡心的表情。
“當人被逼到一種絕境,他想到的可能不是死,而是怎樣活”爺爺敲了敲已經熄滅的旱煙袋,煙灰倒凈后,又把它重新掛在腰上,繼續說道:“人啊,書讀多了是好事,但是一味的認死理就不好了。你剛才問我活著有意思嗎那我問你,死了就有意思嗎”爺爺雙手往后一背,蒼老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
我忽然對自己剛剛提出的問題感到一種羞愧,對于爺爺來說,活著本來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而我卻矯情地問他有沒有意思開不開心
是我把厚重的生命,理解的過于膚淺了嗎活著本身不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嗎
“別看我年紀大,我可不是怕死。但人要死得其所。就說這死吧,人死了就有意思了嗎如果真有六道輪回,死了還得做人,不還是要受罪即使不做人,投胎成了其他東西,那我想問,這世間萬物,那樣東西是容易做的當然,我也是受過黨的教育的人,并不迷信。那如果人死了啥都沒有,塵歸塵,土歸土了,不就更沒意思了嗎那時候,你連個思想靈魂都沒有了,你還跟誰談意思所以啊,這人活一世,不容易啊不是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能定義的。你不能啥都搞清楚,但是也不能啥都裝糊涂。得看是啥事情,像你這種小孩子去糾結這些問題,就是一件很沒有意思的事情”爺爺說完,就把沾著面糊的一張正方形“福”字遞到了我手中。我把它倒著貼在了門梁上,寓意著“福到了”
忽然村莊里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爆竹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已經有人貼好春聯迎新年了。
此時天空也已由昏暗轉為昏白,遠處天邊的云彩隱約有了顏色,天快要大亮了
南頭的屋子上的春聯已經全部貼好,爺爺把早已熄滅的油燈掛在了自家的大門口,便帶著我朝村莊的最北面走去,這是要到我們家貼春聯了
我們踏著凸凹不平的結著冰的地面,伴隨著腳下“咯吱咯吱”地聲音緩緩地走著。爺爺的背影依然挺拔有力,仿佛是這晨間里最堅定的存在。我在他身后抱著一堆東西默默地跟著,也贊嘆著他身上帶著的與其他老頭不一樣的氣質我對他的認知其實很少,就知道他是一位勤勞慈祥的爺爺,也是本村出了名的“妻管嚴”,別看平時對誰都是一副凜然不懼的神情,但只要我奶奶一生氣,他立馬就得認慫,還不管是不是他的錯。我爸說這是因為爺爺奶奶是娃娃親,又是表親我奶奶是我爺爺舅舅的女兒,從小他倆就認識,小時候我奶奶就欺負我爺爺,形成陰影了。我有時候也會腦補這件事情,爺爺究竟是礙于他舅舅的情面讓著奶奶呢,還是他們之間存在著一種青梅竹馬的愛情謙讓呢
不管怎樣,爺爺倒是開了個好頭,他的兒子們都繼承了他這個怕老婆的優點,而且現在已經傳染給了全村。
我還知道爺爺是名共產黨員,參加過抗日戰爭。不過好像沒立什么軍功,后來由于我大爺爺在戰爭中犧牲了,他為了送我大爺爺遺體回鄉,才從部隊返回。結果回來之后便被我老太還有太奶攔在了家里,據說他也進行了激烈的反抗,但是無奈家人太過堅持,最后只好留在家里的民兵隊了。具體情況我不知道,爺爺也從來不提,這還是我四爺有次偶爾提起,我才知道有這么回事。
我后來也曾出于好奇問過爺爺那段往事。但他只是目光灼灼,眼含熱淚,唉聲嘆氣之后,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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