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夢杏花 月如鉤(2/2)
,而梅的一招一劃都凌厲簡潔,全然看不出是素日里溫和謙遜的梅。
一時間,竹林里刀光劍影,隨風飄起淡淡的血腥味。
蘭妃卿被另兩人持續不斷地圍攻,體力不支,眼看著就要敗下陣來;夜融雪卻在空地上跳起舞來。還有一個矮個子的黑衣人趁著除夜融雪外的三人正與同伴纏斗,手持短刀沖向她,見她舞著,心中嗤笑:這美人兒原是個瘋子,死到臨頭還在胡亂做些什么!誰知,尚未近身,短刀脫手墜地,他也軟著身子跌將下來,滿臉的不可置信。
碧綠的竹子搖擺,白衣少女旋舞。青絲隨風柔柔地飄,她輕揚纖手,雙手手腕到手背處的數個白玉鈴鐺以前從沒發出過一丁點兒聲響,如今卻叮鈴鈴地清脆如哼唱。媚眼如絲,柳腰款擺,衣裙飄飄,如魅如惑。這時翩翩起舞的她,圣潔而不可褻瀆。
曲岸垂楊,縱掌心飛燕再世,亦不能及。
佳人舞清秋,月河曉淚,玉色瑩然。
美人美景,奈何多了殺戮血腥。
那人大汗淋漓,趴在地上不住顫抖,面色灰黑,雙目暴睜欲裂,極力用手堵著耳朵,只可惜為時已晚。余下的幾名黑衣人也一個個倒在地上打滾,撕撓胸口,痛苦不堪。未幾,耳中竟潺潺流出鮮血來。而后鼻子、口中也流出血,最后哀鳴著七竅流血而死,死狀可謂凄慘至極。
梅尚之等人呆望著,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竹林中安靜下來,充斥著又濕又重的沉默。
夜融雪一身白衣滴血不沾,潔凈的恍如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半晌,朱唇輕啟,她低喃道:“大哥、二哥,你們給我的鈴飾,教我的舞,真美啊。美得地獄一般。”好多好多血……
手上精致的鈴鐺微微閃著光,純潔可愛呵。
感覺到有人在她身邊,夜融雪轉眸望去,原來梅尚之不知何時已來到,勉強地牽動嘴角笑笑:“梅……”
十五歲的美麗少女,已經被迫開始面對瘋狂的追殺,今天也僅僅是其中的一次。清澈的琥珀色艷瞳中承載著多種情感:擔憂,憐愛,心痛,安慰……下一瞬,她便被溫柔地攬進懷里,聽見他嘆了一口氣,卻什么也沒說。她感覺到他溫暖的大手貼合在僵直的背脊上輕輕撫弄,手臂環著她的肩頭散發著熱力。背上的手緩緩拍著,仿佛是慈愛的父親在風雨交加的黑衣里,柔聲安撫受驚的小女兒。
伸手反攬住梅的腰,她現在什么也不愿看,什么也不愿想。只想在那淡淡的冷梅香中忘記一切沉沉睡去。
風中,兩人緊緊相擁。
持劍站在黑衣人尸體前的蘭妃卿看在眼里,下唇緊咬,火熱的心正被凌遲一樣。
溫柔俊逸的男子,無論何時亦不掩其玉般的光華。他是那樣的小心翼翼地環抱著懷中的少女,細心的呵護,想為她消除所有的不安。好一幅詩情畫意的愛侶圖……那她蘭妃卿呢?她參與了他的過去,終究只是個小小的配角,無足輕重。
她懂了。他可以對她噓寒問暖,可以為她添衣,可以對她微笑,可是他真正的溫柔卻只傾注在一個人身上。他可以為了那個人殺入重圍,可以為了她默默忍受一切,甚至是犧牲性命。
難,難不過一個微笑。
而那個人,不是她蘭妃卿。
——“妃卿,你應該叫她小姐。”
——“我不會離開她,處理好這些事后我便回去陪她。”
——“就是因為太危險了,我才要去。只要小姐安好就行。”
梅哥哥,妃卿要放紙鳶,最漂亮的紙鳶。
梅哥哥,妃卿要進城逛逛,買好吃的好玩的。
對于女人而言,最樸素的愿望,最卑微的心事,最奢侈的理想,只是一份真切的感情而已。
她只想回到她的夢里,那里有一棵開滿粉白花朵的杏花樹,皎潔的月光下有一個清秀俊朗的少年手持書卷,夜風吹來,青衫飄動。他微笑,一如夏日清晨綠葉上的晶瑩露珠。
“妃卿是好孩子。”
晚來風急,誰也沒注意,蘭妃卿的大腿上因劍傷而流血;誰也沒注意,她癡癡地望向擁著夜融雪的梅尚之,淚流滿面,神色哀戚。
他再不是那個他,那少年已經死去。
——我的心中有棵永不衰敗的杏花樹,花瓣紛飛的月夜,是我最珍視的幸福記憶。
樹下的青衫少年還在等我,對我微笑。
我想,這是我一生也無法醒來的夢。
怨歌永、瓊壺敲盡缺。
恨春去、不與人期,弄夜色、空馀滿地梨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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