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
    老孫皮匠看著像木樁一樣杵在那兒的趙文。
    “小子，天地固然廣闊，但也用不著就這么被嚇著了。你要知道天地再大，也沒有這里大！”
    老孫皮匠伸手戳了戳趙文的心口位置。
    “這里才是最大的，讓你的心打開，才能裝下更浩瀚的世界。”
    “孫爺爺，謝謝你，趙文受教了！”趙文緩過神來，正色道。
    老孫皮匠看著一本正經的趙文，滿意的點了點頭：“不用謝我，一啄一飲，皆有定數。
    這大晚上的，之所以帶你來這山上吹冷風，也不是毫無緣由。
    是為了在走之前，盡可能的還一份人情！”
    趙文疑惑：“孫爺爺，您……？”
    老孫皮匠神色忽然肅然起來：“你母親的人情！”
    “什么！您說什么？您……我母親？您，您認識我母親？”趙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突如其來的消息讓趙文有點語無倫次。
    趙文上前一把握住了老孫皮匠的胳臂：“她在哪？我不是孤兒嗎？”
    老孫皮匠搖了搖頭：“我并不認識你母親，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趙文急了，手上不覺使盡了力氣，死死捏著老孫皮匠的胳臂：“你剛剛不是還說什么我母親的人情嗎？”
    感受到手臂傳來的力道，老孫皮匠知道此時趙文情緒激動。
    于是也不拖沓，直接說道：“十來年前吧，就在咱們站的這塊大石上，我孫女阿喬體內陰寒之氣發作，我束手無策，眼看阿喬就快不行的時候，我見到了你的母親。
    她踏林而來，手中還抱著你。
    她見到寒氣發作的阿喬，很是驚詫。
    于是隨手給了我一枚丹藥，讓我給阿喬服下，當時阿喬眼看就快不行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就給阿喬喂下了。
    沒想到立竿見影，阿喬服下丹藥后漸漸好轉。
    我驚喜之下，千恩萬謝。
    你母親卻一語未發，只是與我點了點頭，便朝磐石鎮而去。
    之后，你母親就在磐石鎮一座荒廢的住宅內住了三天，這三天基本都是每日抱著你以淚洗面。
    我因感念你母親救助阿喬的恩情，每日探望。
    但我只敢遠遠觀望，以你母親的實力不可能感受不到我，她似乎不想被打擾，并未允許我靠近。
    我能感受到你母親身上那股如淵如海的氣息，即便我已是宗師境，依然感到巨大的壓迫。
    三天后，夜深時。
    我突然感受到你母親釋放的氣息，連忙出屋，追著你母親的身影再次來到這塊大石之上。
    夜色下，你母親雖然面色憔悴，但仍氣質超然，只不過我能感受到你母親當時的情緒十分痛苦。
    我知她引我來此必有話說，便靜靜等待。
    良久，你母親方才平定情緒。
    她得知阿喬是我孫女，就告訴我阿喬在母腹中就被下了冰煞之毒，按理阿喬出生之時就是喪命之時。
    她很驚詫阿喬竟然活了一年多時間，生命之頑強讓她十分感慨，因此才出手施救。
    那枚丹藥可以暫時封死寒毒，可保阿喬20年無憂。
    你母親見我連續三日都能去探望她，便將徹底拔除阿喬體內寒毒之法指點于我，你母親什么條件都沒有對我提，但她在和我說話時，眼神始終都沒離開她在磐石鎮暫住的方向。
    我見你母親空著雙手，便知道她不會帶你一起走了。
    她沒對我提任何要求，但我豈能不懂。”
    趙文此時已是聽的淚流滿面，當了多年孤兒的他，終于聽到了生母的消息，激動的渾身都在顫抖。
    老孫皮匠看著淚流滿面的趙文，拍了拍趙文的肩膀：“你知道你母親離開前最后一句話是什么嗎？
    我很清楚的記得，你母親說，無憂無慮，便是最好，平平凡凡，就是幸福。
    說完這句話，你母親便縱身而起，沒入夜色，再無蹤影。
    如此果敢的奇女子，我也僅是生平所見！踏林而來，踏林而去。”
    老孫皮匠陷入回憶之中，滿臉感慨之色。
    “走了？”趙文急了：“她，她沒說別的嗎？她沒告訴你她的名字？也沒有，沒有說來自哪里？我呢？我，我父親是誰？她為什么要丟下我？為什么？”
    趙文幾乎語無倫次，雙眼模糊，趙文有種想嘶吼的沖動，他想拼命叫喊，可又喊不出來。
    “唉！”老孫皮匠看到趙文這個樣子，雖然意料之中，也是有些唏噓。
    良久，趙文方才冷靜下來。
    趙文從脖子上扯出一塊玉墜，玉墜上刻有“趙文”二字。
    趙文把它死死捏在手心。
    老孫皮匠看著冷靜下來的趙文：“我其實能感受到你母親舍棄你時，萬分痛苦。
    但她什么都沒交代，決然離去，我想，可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希望你無憂愁，平凡而幸福，并不想讓你承載過多。
    我甚至懷疑你的母親，并不是山巖大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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