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出游(1/2)
莊子出游究竟會去哪些地方?
其實這個疑問,早在蒙仲、蒙遂、蒙虎三人首日瞧見莊子獨自出游時就已經私下討論過。
當時蒙虎覺得應該是「景山」,也就是景亳境內聞名的那座景山。
在景亳境內,景山應該是最有名的自然造物了,因為它既是商湯會盟諸侯的地點,并且早在夏朝中后期時,景山又是楚人的居住,因此景山又叫做「楚丘」——如今這座山上還保留著許多當年楚人居住的痕跡,以及荒廢的祭廟等等。
正因為如此,早在宋襄公年間,當宋國與楚國交惡而發生戰爭時,「奪回先祖居地」也作為楚國貴族支持對宋戰爭的一個原因。
總而言之,景山在景亳一帶國人的心目中,是具有非同一般的地位的,仿佛帶著幾分仙氣。
但仔細想想,景山位于「C縣」東北四十里,而莊子則隱居在夏邑與景亳之間的澮水河畔,兩地相距最起碼六七十里,別說是如今年過七旬的莊子,就算是后者年輕時候,也沒辦法在短短一兩日內來回。
而事實上就像蒙遂此前所猜測的,莊子頂多就是在附近一帶走一走、看一看罷了,可能連十里范圍都走不出去。
這不,沿著澮水才走了不到兩三里地,莊子就在靠近澮水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注視著河內奔騰的水流,若有所思。
見此,蒙仲便像弟子一般侍立于莊子身邊,不敢開口免得打攪到后者的思緒。
說實話,這的確怪悶的,于是蒙仲站了片刻后,便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反正莊子也不會在意。
不知過了多久,莊子忽然有了動作,只見他先是從左手袖口內摸出一支筆,旋即用左手捏住左衣袖的袖口,竟將左袖作為書寫的載物,提筆在袖口上書寫起來。
見此,蒙仲非常好奇,遂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屏住呼吸仔細觀瞧。
他此時這才發現,莊子身上衣袍的左邊袍袖上,其實已經寫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字。
蒙仲暗暗在心底念誦:北冥有魚,其名曰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鳥也,海運則將徙于南冥……
這篇文章,蒙仲從未在莊子居內的庫藏內看到過,顯然是莊子正在編寫的著作。
這一點,從莊子時不時頓筆,皺眉思忖就可以看出。
『我說夫子每次出游時,好似都是這件皂青袍……』
忽然間,蒙仲恍然大悟。
前段時間他負責給莊內的諸人洗衣服時就感到困惑,明明莊子換下讓他洗的衣服也不少,但唯獨出游時所穿的這身皂青色的衣袍,三個月里卻從來不換,原來這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玄機。
由于莊子的新著目前還只有寥寥幾百字,蒙仲在旁很快就看完了,于是難免再次陷入了無所事事的處境。
反正閑著沒事,蒙仲便在河灘上躺了下來。
九月初的天氣,其實已近深秋,但由于此刻太陽高深,因此微風吹來倒也不覺得涼意,反而覺得很舒服。
再加上昨晚與蒙遂一同研讀《天地篇》到深夜,今早又早早起來洗曬衣物,因此蒙仲躺在日光下的河灘上,頓時感覺困意襲上心頭,不自覺地就睡著了。
而莊周這邊,寫著寫著也沒了思緒,便收起筆,拄著拐杖站了起來,準備再往前走走,希望能在自然中得到感悟與靈感。
沒想到站起身來一瞧,他這才發現,蒙仲竟用雙手枕著腦袋躺在河灘上酣睡。
『這……』
縱使是莊周亦不禁為之愣神。
畢竟無論是在近二十年之前,還是在近二十年之后,一般人無不以能伴隨在他身邊為殊榮,那時他莊周身邊的隨從,哪個不是畢恭畢敬、服侍左右。
然而這小子倒好,居然在自己面前睡著了。
莊周不聲不響地走過去,用拐杖的末端輕輕觸碰了幾下蒙仲的腰際,然而后者卻毫無反應。
唔,睡得挺熟。
這可如何是好?
莊周也被難住了。
因為按照道家順其自然的主張,蒙仲這小子此刻在他面前睡熟,那就應當仍由他睡——刻意講究尊師重道,那是儒家所奉行的,道家卻不講究這一套。
道家師徒的關系是這樣的:處得來就處,處不來就散;今日你愿意接受我的思想,那你就是我的弟子,明日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思想了,那你就不再是我的弟子。
總而言之,凡事都講究順其自然,這就是道家的主張。
反過來說像儒家那套,在師長身側小輩必須恭恭敬敬,其實莊子是很反感的,認為這是儒家刻意禁錮世人的一種枷鎖——指繁文縟節。
而如今像蒙仲這般,在他面前呈現最真實、最自然的一面,其實這反而是值得贊賞的。
因為真實,不‘虛偽’。
但問題是眼下莊子沒了新作的思路,正準備繼續往前走走尋找靈感,總不能將這小子丟在這里吧?
叫醒他?
還是不叫醒?
莊周再次陷入了思考。
最終他做出了決定:坐在旁邊的石頭上,等待蒙仲自己蘇醒。
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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