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來連溪寺的信眾都知道除了清麗脫俗、品種矜貴的荷塘令人驚嘆外，寺里還有一處夾道景致極為美妙。
    從花園直接到后山去，會經(jīng)過這條夾道。
    慧覺師太為了展示向首次來寺里的貴女展示實力，特意令玄音引她們走夾道，自己則先回去。
    本來董慧言想先回原路，因為間隔花園和正殿的月亮門旁有一片紫竹林長得好生清俊，她想再仔細(xì)觀察一遍好回去作畫送給太后娘娘，如此一來，父親便不會一直念叨她玩物喪志，然而玄音說夾道景致別有一番風(fēng)情，她抱著看看的心態(tài)應(yīng)允。
    繪有四君子月亮門后，是一地淺紅粉白，像秀麗的蝴蝶臥在鵝卵石上，旁觀者期待它繼續(xù)靜止，又期待它飛舞。
    董慧言不由自主抬頭望向高處，竟見一粉一紅的西府海棠在夾道旁交映生輝，頂部一側(cè)樹干分枝似摯友一般，伸出手臂緊緊握牢，形成了一條遮天蔽日的綠幕，更有星羅棋布的美妍嬌娃于枝葉間嬉戲，煞是美不勝收。
    聽說慧儀住持當(dāng)年收到神秘人的慷慨捐贈，才能有銀子造就連溪寺今時今日不同凡響的美妙景色。慧儀師太對神秘人的身份守口如瓶，太后娘娘本家平承伯夫人以前問過，也沒問出個所以然。慧儀師太精得跟泥鰍似的，在她看來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輩，偏生得太后推崇。
    “還算不錯。”
    董慧言靈光一閃，畫海棠不比畫竹子好？她邁過門坎，認(rèn)真觀察夾道兩旁的景致，和西府海棠的特點。
    原本半刻鐘的路，教她走了幾乎兩刻鐘，因為她地位高，也沒人敢催她。
    一扇對開的雕花紅木門，將后山和前山隔開。
    “幾位施主，這扇門出去便是后山。”玄音一邊說一邊把門栓拉開，再把門打開。
    外頭直直過去是水井的方位，兩名穿著大袍、戴著僧帽的女子蹲在菜田旁勞作。
    董慧言眼前一亮，立刻把構(gòu)思畫作的事兒拋諸腦后，急步上前，不到四尺又緩下腳步慢慢地走向菜田。
    左玲琳發(fā)現(xiàn)女子僧帽下的頸脖很光滑，不見一絲雜毛，莫非顏清的頭發(fā)真的給剃干凈了？已經(jīng)這么可憐了，還要人不得翻身？她古怪地瞟了董慧言一眼，這些貴族千金真是害人不淺，以后得避著點。
    “凝姐兒，你快來。”董慧言最不擅長作人物肖像，而年香凝是年輕一輩中公認(rèn)畫肖像畫得最好的人。
    來之前董慧言已經(jīng)交待過她，一定要把顏清丑陋的面目畫得惟妙惟肖才行，錦陽那人向來吹毛求疵，若不合她意準(zhǔn)又大發(fā)雷霆。
    年香凝甚是緊張，忙提著裙擺小跑跟上去。
    菜田那邊兩名女子聽到人聲并沒抬頭張望，一個負(fù)責(zé)拔雜草，一個負(fù)責(zé)用竹簍裝拔下來的雜草。
    董慧言來到菜田前，看著對面的人，輕輕咳了一聲，進(jìn)入連溪寺里特意擺出的平和、嫻淑儀態(tài)霎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傲慢，高高在上的傲慢。
    玄音回頭看了一眼，靜楠沒跟來，她眉目一整，語氣立冷硬地沖蹲在那兒拔草的人喊道：“沈施主，請你先回靜心齋炒菜菜。顏施主，有故交來探望你。”
    沈靜詩已經(jīng)拔了六十九根草了，阿娘說拔到七十根就能回去抹香香，可是現(xiàn)在居然有人不讓她拔草草，還要她去炒菜菜，昨晚阿娘說了，她炒的菜菜不好吃！
    太壞了，真是個壞人！
    沈靜詩抬頭望去，見到密密麻麻站了一堆面目猙獰的人，立時嚇得魂不附體，霍然跳起來急道：“跑啊，快跑，我的兒，快，快跑……”
    她跑了，像根離弦之箭般。
    在顏清起身望去時，她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靜心齋里，還能看到那扇門微微晃動著。直到門靜止，顏清才瞥向來人，足有十二位，為首的少女云鬢輕挽淡妝香腮，身材高挑云衣蟬袍，若非杏眼帶煞，額高于頂，倒是一位佳人。
    顏清只打量了她一眼，繼續(xù)蹲下拔草，今日要把這邊田的雜草拔干凈，明日要拔水井右邊那些，后天要施肥。把活干完，下午去做功課，完事后是私人時間。
    她的動作那么自然飄逸，臉頰纖塵不染，目光靜若止水，仿佛世外之人，干著些再尋常不過的農(nóng)家事。
    左玲琳去年從祈山大營回京時曾在見過顏清一次，那時顏清比現(xiàn)在青澀，但已透露出獨領(lǐng)天下風(fēng)騷的美態(tài)，那一雙含情目微微一掃剛到與她對視，若換成男子是個何感覺她不曉得，只知道自己當(dāng)時心跳停頓了，差點以為死掉，幸好只是虛心一場。
    當(dāng)時誰能想到如此美人竟淪落至此，任人欺凌，若是早知，想必顏少卿也不希望女兒相貌凌駕于蕓蕓眾生之上。遭人嫉妒而無自保之力，注定是個悲劇。
    讓帶著任務(wù)來的年香凝震驚的同是顏清的美貌，明明穿著粗糙的袍子，還戴著僧帽，竟無損她的美艷，反倒添了幾分出塵仙氣，這可要怎么畫？怎么畫才不會挨批，不會連累父親……
    年香凝心亂如麻無法定奪，想讓董慧言拿個主意，只見董慧言一直盯著顏清看，那眼神充滿嫉妒和鄙夷，便壯著膽子小聲問道：“言姐兒，要不要把僧帽拿掉？還是直接把她畫成一個光頭？”
    董慧言聞言回神，重重哼了一聲，這顏清慣會裝模作樣，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