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卓府后院，有一處廳堂高大、雕飾精美的家祠，正門前掛著金字匾額曰“十八里高氏”，是為其堂號。在家祠里面，擺滿了莊重、肅穆的靈牌，乃是近兩百年來，每一位高族子弟之靈位。
    這些靈堂之上的高氏族人，都是根據(jù)卓瘋子的青囊中找出來的“高氏族譜”，一一對應(yīng)上去的。用譚照明、彭曉他們的話來講，這叫“做戲做全套”。
    此時，天還未亮，家祠中的燭火，在夜風(fēng)中搖曳、飄蕩。
    高陽扛著紅纓槍走了進(jìn)來，槍頭處，挑著一個圓鼓鼓的包裹。他稍微掃了一眼靈堂上的高氏牌位，然后到一個稍顯孤寂的牌位前坐下。
    這一個牌位，寫著的是“英靈潤玉石、高義薄云天”，正是“草堂刺客”卓豐之靈位。那十字的評語，自是譚照明心中有愧，寫上去以替換“只愛草堂、不愛妻小”之不實(shí)。
    至于“玉石”所指，說的應(yīng)該就是高陽了。
    每逢半夜難眠，高陽便會來此久坐。這在家中的那些奴婢、家丁看來，自然覺得這位高氏后人、新任家主，至孝至誠、不忘祖訓(xùn)，誠然我輩之楷模。
    但事實(shí)上，高陽來此，初衷只是想與卓瘋子聊天。至于那些族人，高陽與“他們”處得久了，倒也漸漸覺得親切，可說是愛屋及烏吧。
    “瘋子，你猜我今天帶誰來了，你一定想不到吧。”高陽將包裹在靈牌面前放下，然后慢慢的解開包裹，里面露出來的，赫然是馮洪的腦袋。
    “來，為了慶祝小仇得報，咱們先干上一千杯，等日后報了大仇，咱們再干上一萬杯！”高陽說的一千杯，就真的是一千杯。他一邊喝著，一邊數(shù)著，才數(shù)到第兩百杯的時候，家祠外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接著譚照明的身影轉(zhuǎn)了進(jìn)來，劈頭就道：“剛剛接到消息，馮洪死了，他是不是被主公所殺？”
    “喏，他在這兒呢。”高陽自顧自的喝著酒，然后指著身前的頭顱，像是頗有遺憾的道，“不過……不是我殺的。”
    譚照明走到高陽跟前，才看清那一個驚恐萬狀、血淋淋的腦袋。譚照明不由自主的生起雞皮疙瘩，同時卻又暗暗的松了一口氣，深呼吸了幾次后，問道：“不是你殺的？”
    “不是……倒是便宜了他。”
    “不是你，那又會是誰？”
    高陽想了想，道：“應(yīng)該是他自己吧。”
    “他是自殺？”譚照明更是費(fèi)解。
    “確切的說，馮洪是被他自己嚇?biāo)赖摹Ｈ巳硕颊f這惡賊色膽包天，卻想不到到頭來竟被他自己嚇?biāo)溃@人也太浪得虛名了。”高陽一邊說一邊嘆氣，道，“我真是不明白，堂堂的‘至強(qiáng)刺客’，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原本還以為能有一場惡戰(zhàn)的呢！”
    譚照明卻是若有所悟的道：“你這么說，我倒明白了。”
    高陽奇道：“你明白了什么？”
    “馮洪害怕的不是你，而是千幻。”
    提到千幻，高陽微露不喜之色，他猛然喝了大口的悶酒，壓了壓波動的情緒，之后才道：“你這么說，我也明白了。”
    譚照明笑道：“主公又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很多，很多……”高陽忽然將酒壺遞給了譚照明，譚照明欣然接過，咕嚕咕嚕喝了幾口，又將酒壺倒轉(zhuǎn)而來，在卓瘋子靈牌前敬了一杯。
    譚照明笑道：“主公不妨分析來聽聽？”
    高陽看了看譚照明一眼，見他滿面倦容，連打呵欠，應(yīng)該是剛剛睡下沒多久，卻又被“馮洪被殺”的消息吵醒，于是站了起來，示意譚照明早些回去休息，道：“我不如寫下來，明天拿給你看吧，正好練練筆呢。”
    譚照明卻是搖了搖頭，笑道：“主公寫的字，實(shí)在太難看、太讓人驚慌失措了，屬下還遠(yuǎn)不如再熬上幾宿、來得輕松。”
    被譚照明如此嘲笑，高陽吐了吐舌頭，難得的露出窘態(tài)，這卻是他連日來深埋心中的率性本真使然了。但想起自己在譚照明面前失了威嚴(yán)，卻又立馬換回嚴(yán)肅的神情，道：“我也是一番好意，既然你不領(lǐng)情，那就算了。”
    當(dāng)即對心中明悟過來的事情，侃侃而談。首先是有關(guān)“蓋竹洞天一戰(zhàn)”的風(fēng)傳。那傳言只得寥寥數(shù)語：“高陽于某地，完敗水東亭。”
    傳言無法辨別真?zhèn)巍⒘钊藸幷摬恍荩瑓s也直接把高陽的名聲傳揚(yáng)開來，幾乎街知巷聞、人所共知。此外還有另外一個好處，即是敲山震虎，挑釁壽陽侯等人的顏面。
    當(dāng)日一戰(zhàn)，知曉詳情者寥寥無幾，壽陽侯等人自然不會蠢到自曝其丑、惹人恥笑。那么除了他們之外，便只有高陽一方。
    在壽陽侯想來，高陽既然有膽將事情攤開，就表示有恃無恐、并不懼怕激怒他們，加之高陽從未在公開場合顯露過“千幻”，這就更加讓他們疑神疑鬼，以為高陽手里握有“千幻”！
    馮洪之所以被嚇?biāo)溃彩浅鲇谶@個原因。而這一點(diǎn)也可間接證明，當(dāng)日救走水東亭的，就是盧鈞勇——當(dāng)然，也不排除盧家家主盧蕩親自出馬的可能——馮洪從盧家得知當(dāng)日激戰(zhàn)的真相，因此才萌生懼怕，心膽俱裂。
    高陽一邊分析，譚照明一邊微笑點(diǎn)頭，最后高陽道：“看來當(dāng)初這十個字的傳言，便是你讓人傳出去的吧，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