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3)
自此,那塊雕著青鳥的玉墜便成了周瑜片刻不離身的心愛之物。他跟隨孫策征戰許多年,憑著過人的膽識與才能,迅速助孫策脫離袁術,繼而平定整個江東。無論是在沙塵激揚的戰場,還是在入夜后寂靜的軍帳,那枚玉墜都從未離開過周瑜的身畔。他帶著它南征北討,身上象征官銜的服制變了又變,唯獨青鳥永遠在旁。
經年以來,青鳥的喙飲過人血,也含過刀光。
它的羽翼沾過腥熱的泥濘,也曾在昏黃燈光下被一遍遍擦拭得澄明溫亮。
那日他們攻破皖城,孫策很是高興,便帶著周瑜去酒館多喝了幾杯。席間談起這次的大捷,孫策笑得如同當年不諳世事的少年。旁人都以為他是喝得醉了,不過一場尋常戰事,竟也值得驍勇的孫郎如此高興么?有人悄悄向周瑜進言,請他帶孫策早些回去醒酒,討逆將軍似乎醉得不輕。周瑜聽了也不多言,只淡淡地笑著說無妨,這是他的好日子。
皖城,于他人而言不過是座不大不小的城池。
可于孫策而言,這不光是去往荊州征戰的要塞之地,更是喬瑩的家。
少年時的一見傾心,孫策從未忘記,正如他無法忘記當年那個溫婉明媚的抬眸。剪水的眼中浩浩蕩蕩,千絲萬縷的情緒席卷翻涌,像浪潮一般日夜拍打著孫策的心。在袁術手下委身的那些年,孫策在無數個失眠的夜里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曾經如猛虎一般將他們庇護在利爪之下,如今也將尖銳兇猛的利齒交給了他。孫策閉上眼,仿佛看見父親被亂箭射死在山澗的畫面。箭矢像流星紛隕,密集如夏天狂暴的雨點,將孫堅寬厚的脊背戳刺得血肉模糊。從傷口中汩汩溢出的鮮血浸透了孫策的視線,他睜開飽蘸殺氣的雙眼,滿目猩紅。
可望著冰冷的營帳,他卻又于恍惚間看到一雙柔婉的手,點著春水泡煮的新茶,捏著瓷杯雙手奉至他跟前。孫策湊近去看,只見喬瑩的身影隱藏在氤氳的血氣之中,唯獨那雙細膩嬌俏的手仍清晰可辨。他便慌了,害怕殺意將她也吞噬進去,害怕自己一時的沖動會與她天人永隔。孫策復又閉上眼,將心緒慢慢平定,周遭的一切都恢復得澄澈干凈。他看見血氣散盡后,在視野中央逐漸明朗起來的喬瑩。她對他笑著,笑容和煦欣慰,像是等來了一場久違的春雨。
孫堅使孫策成為血氣方剛的好男兒。
而喬瑩,則使孫策學會在仇恨中也冷靜自持,磨去了一身的驕矜。
正如周瑜思念著司馬弦一樣,孫策也始終思念著喬瑩。
時至今日,他終于得以實現當年的承諾,親自回皖城將她迎入孫家。攻破皖城后,孫策早早地便去找了帶女兒回來的喬蕤。喬蕤自數年前便屬意孫策為婿,自然是一口答應了這門親事。孫策高興之余,卻又見喬蕤忽然面露難色,目光也有些游離。
“您放心,阿瑩嫁過來絕不會受任何委屈,她必然是我唯一的妻子,我當敬她愛她直至身死。”孫策以為他是擔心女兒跟著自己吃苦,連忙承諾道。
“有孫將軍在,老朽又豈會擔心瑩兒。小女有幸嫁給將軍,是我們祖上積來的福氣。”喬蕤連連擺手:“只是老朽年事已高……除了瑩兒,家中仍有一女尚未婚配,她亦是有了意中人。兩女同日出嫁,不光是老朽的想法,更是她們這對姐妹共同的愿望。只是不知將軍可否幫老朽這個忙,從中牽線,成全小女的姻緣?”
孫策笑道:“我當是什么呢。在下不才,若能替二小姐說成這段媒,也是我之幸事。不知二小姐屬意何人,居于何處?”
喬蕤見他答應了,便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喬家兩位女兒,他都不偏不倚地疼著,給她們最好的衣食,教她們琴棋書畫與女紅刺繡,為的就是他日能夠覓得良人享盡齊人之福。如今兩位少女都長得風姿綽約之態,因傾國傾城的美貌而聲名遠播,當世之人皆將姐妹二人并稱為二喬。只是喬蕤已經年老,不再適合隨軍征戰,便只能回鄉養老。他的身體也每況愈下,每日掐著指頭算日子,只恐自己捱不到次女喬婉的出嫁之年。喬蕤也曾無數次看見他心愛的小女兒喬婉對著一幅畫像出神,畫像上的男子雄姿英發,長身如玉。
喬婉思慕的君子,自然是孫策有著總角之好、骨肉之情的摯友。
周公瑾。
“咣當!”
孫策眉頭緊鎖,神情嚴峻地看著碎在桌上的瓷片。此時賓客散盡,酒桌上只余些殘羹冷炙。破碎的酒盞邊緣勾描著闌珊燈火,殘余酒露附于內壁,仍有些凄涼的晶瑩。
與之相對的,是周瑜臉上難以抑制的憤怒。
“你什么意思?”孫策的酒早就清醒了大半。他抱著雙臂,冷冷地注視著酒桌對面的周瑜。
這是自當年顧瑤推了司馬弦下水以來,周瑜第二次這么生氣。孫策是明白的,他明白只要自己說了這件事,周瑜一定會大發雷霆。可他不得不說。這不光是孫策想要迎娶喬瑩的一點私心,更是經歷幾番深思熟慮之后的必然決定。
“我還想問你什么意思!”周瑜瞪著他,喝酒后的雙眼泛著潮濕的紅,“你明明就知道我對阿弦一片赤誠。我此生的妻子除了她,斷不會有第二人。你明知如此,為何還要——”
“你覺得你們此生還有那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