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沙場紅顏將(1/1)
幾乎整個梁朝皇宮的宮女都會背一首小令:秦淮望,梁宮長,沙場紅顏賽宮妝。庭芳娘娘艷無雙,涑衣宮人蓮般樣,落梅殿,玉全軒,皇妃個個不及將。這首小令不曉得是哪個人做出來的,大意就是梁朝的皇帝不思后宮的美人,而看上了麾下那沙場上殺敵立功無數的紅顏將軍。
被宮人們稱作蓮般樣的涑衣宮娘娘身著白衣,一張臉溫潤美好如天上神女,但天上神女此刻看著一人,秀美的臉上竟也帶了些厭惡,就好像神女不小心落入凡間,被凡世的毒氣熏染一般。
柳婉媖盯了秋念雅一會兒,忽地柔柔笑起來,溫和道:“秦淮望,梁宮長,沙場紅顏賽宮妝。庭芳娘娘艷無雙,涑衣宮人蓮般樣,落梅殿,玉全軒,皇妃個個不及將。不知辰貴人可聽過這首小令?”后又自接自話道,“已經傳了數日,本宮沒怎么放到心上,可看到貴人之后,本宮不禁就把你對進了這首小令里。”
秋念雅冷冷道:“秀妃想說什么,不必拐彎抹角,這樣都不合你我二人脾氣。”
那秀妃依然樂呵呵地笑著,稍稍瞇了瞇眼,似乎陷到什么回憶中去,喃喃言語:“未進宮時,你就是秦淮河最出名的舞女,多少高官貴人,多少江湖俠客,多少士族公子,為博你一笑而一擲千金。而我,明明與你同時獻舞,卻因不會你的魅惑伎倆,白白錯過大好前程。”她語氣平淡,無波無瀾,像在問秋念雅,又像在問自己,“告訴我,我是真的比你差么,如若我真的比你差,那在你失勢后,陛下就不會召幸我。可是,秋念雅,為什么總是你比我得到的多呢?”
“四妃之首,皇后心腹,陛下寵愛,宮人敬服。我覺得你得到的已經夠多夠好了。”秋念雅略帶不屑地接話,不知怎的,她現在一看到柳婉媖,一聽到柳婉媖的聲音,就會感到無比惡心,連跪在這涑衣宮的地磚上,都嫌棄臟了膝蓋。
“那都是我自己爭來的。”柳婉媖不客氣地打斷她,秋水妙目盈滿怒氣,“如果沒有你,我早就獲封貴妃,也早就成了皇后娘娘的心腹,可這一切,就是因為你的吹毛求疵,你的無中生有,你的處處使絆,白白往后拖了這么長時日!”
人人皆知,柳秀妃性子溫柔端順,從未見過她發怒時的樣子,殊不知,不愛發怒的妃子一旦發怒,其怒意就如滔天業火一般焚盡一切事物。
秋念雅冷眼旁觀,看著這如神女一般的妃子抓狂憤怒。
眼見主子怒火滔天,紅君亟亟竄上前,不由分說將秋念雅狠狠摁到地上,在她耳邊疾言厲色道:“娘娘豈是你一個小小貴人可以隨意侮辱的?也不看看自個兒是甚么身份,賞你臉面可非是允你得寸進尺,還不快向娘娘賠罪!”
然而平日里嬌弱如柳的秋念雅此刻卻梗著脖子,帶著滿滿譏誚道:“本宮無錯,何來賠罪一說?再則宮規本定,只有陛下皇后才能定處宮妃私刑,本宮雖是貴人,可宮規冊子里一筆一劃寫得很清楚,柳婉媖,管好你身邊的狗。”
紅君氣急,揚手作勢要掌摑秋念雅。
“慢著,”柳婉媖短短二字號令,竟使得紅君蔫了下去,她悻悻放開秋念雅,垂手退到一邊,用余光小心地掃過柳婉媖,看上去像一只乖乖聽從主人的話、收起了利爪的貓兒,柳婉媖瞥了這貓一眼,又轉回秋念雅,如從未發過怒般凈水無波,“本宮念你我先前同僚一場,近日本宮不想與你交火,請你前來呢,除了品曲兒之外,還要給你提個醒。”
秋念雅不解地看著她,輕輕屏住呼吸。
“牡丹蓮花雖美,卻因嬌生慣養少了些氣韻,賞花客從前獨愛明麗的芍藥,可歲月流逝人心易變,客人又相上了一朵無名野花。試問這昨日芍藥,是繼續安于現狀不思進取耶,亦或是奮起直追絕地反擊耶?”
柳婉媖的聲音很好聽,如溫潤溪水,似柔情彩雀,她微微張開點嘴唇,飄出一股時令新鮮水果的清香。
秋念雅微微一笑:“自然是絕地反擊,”
柳婉媖曉得她還沒有說完,所以也不開口接話。
“可如若讓我做這朵芍藥,到寧愿安于現狀,不做那出頭之鳥。”
苦苦周旋許久,竟得到一個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柳婉媖并不覺得有什么失望惆悵,她只是稍稍愣了愣,隨即又帶著些許憐憫開口:“說起來,皇后娘娘方才送到我這兒一幅畫,畫的正是那足以用天下為聘的紅顏將軍。并非是本宮故意恐嚇你,本宮敢以性命擔保,若你看到了那女子的畫像,你勢必會感到忌憚……不,是畏懼。”
話畢,她輕輕拍了拍手,登時從身后閃出兩名侍女,一人抬著一幅舒開的長卷首端,一人執著那長卷的末端,走至秋念雅身前停步,略一躬身,容秋念雅看清那畫中人的相貌。
“這便是那野花?”秋念雅并不去看,反問柳婉媖。
后者含笑點頭:“芳名,蕭思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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