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見愁默了一默，淡淡道:“不過是我剛來的時候，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罷了。”顯然是不想再過多談論這個話題。
    蕭思玖點了點頭，似乎悵然道:“驕傲本無言，奈何自隕落。他的名字，不像是死囚，倒像是個有身份的世家子。”
    兩人又草草說了些話，隨后一壺酒見底，蕭思玖起身離去。
    燃見愁秀致的眉毛緊蹙，他輕輕撫上白玉酒壺，低聲言語:“這次飲酒，怕是你我同飲的最后一次了吧。”
    玖兒沒有猜錯，傲落本來就不是死囚，但也不是世家子。
    想來這都是命。
    蕭思玖回過神來，她現下已處在低等眾將房人生活的一處地方，四周潮濕陰暗，地上積著好多攤水洼，還有一股難聞的像餿飯一樣的味道縈繞在她鼻尖，著實叫人受不了。比起北齊的押囚處過之而不及，
    侯安都不是削了她的將領之位么，她早晚也會要回去。師兄不是說要什么韜光養晦么，她就聽他的，不急于一時。
    記得從前翻過的戲本子里，英勇神武的女將軍被政敵陷害，卻能在不久以后重新登上以前的位子甚至更高，然后把陷害她的政敵們收拾得哭爹喊娘。蕭思玖本著一個想法，是鳳凰總能飛得起來，而且不是那些烏鴉們可以比擬的。鳳羽初成，雛鳳初鳴，都是要經過一番歷練，才可振翅傲看江山。
    “蕭姑娘。”“傲落大哥。”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叫出口來，隨即都莞爾一笑。
    傲落挨著蕭思玖坐下來，他不羈輕狂的容顏愈發英俊，先是上下打量了打量蕭思玖，然即撲哧一笑:“不得不說，這身眾將房人的打扮倒是很適合你，比先前你穿的那套將裝要好多了。”
    蕭思玖翻了個白眼:“是吧，我也覺得。”她又警惕地往一旁靠了靠，一雙杏眼寫滿不信任，“哎，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訴你啊，雖然本姑娘年輕貌美穿什么都很配，又喜歡聽好聽話，但是你可別想著夸我一句就能讓我心花怒放事事都順著你的意思去做啊。我蕭思玖生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任你用什么手段，我都不會輕易地……”她一張小嘴吐出許多話。
    傲落有些發愣，他好笑道:“難不成你說這么多，就是怕我看上你對你用強？”
    真是有趣，在皇宮里的時候宮女嬤嬤們都爭著搶著來對他示好，而他都是不屑于搭理那些女子的，想不到也是時來運轉，輪到他被看不起了。依稀記得十來年前，他剛剛被送到師父身邊學藝時，一個小師妹也是這么對他說的，那時候他已經成了一個玲瓏玉致的小少年，對小師妹說的話向來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還暗暗地笑過她不識好歹有眼無珠。
    活得歲數不大，但往事一想起來就沒個頭。
    蕭思玖精致的臉龐微紅，她若無其事地輕咳一聲，緩緩道:“傲落，以后我就叫你傲落吧。你知道嗎，我以前跟師兄在江湖中行走時，見過無數良家婦女被惡霸調戲的例子，這才養成了，呃，這種性格。你可千萬別見怪啊！”解釋一下吧，看這個傲落都被自己嚇得愣了愣。蕭思玖有些無趣。
    傲落微微一笑:“原來如此。那你和你師兄還真是見多識廣。”
    “那是當然。”蕭思玖的勁頭上來了，應該是山陰甜酒的酒勁還沒有完全退去，她只覺得頭子發熱，一股腦地把在思宮的事情挑有趣的都告訴了傲落，“想當年，本姑娘也是一個才學精湛的女子。師父曾經收過一個外來的男徒弟，那個師兄性子冷漠，但長得誠然是一表人才，于是我就去找了找他，試圖跟他交個朋友卻遭到拒絕，”蕭思玖有點委屈，“當時我就覺得他不知好歹，就跟他說照你這個冷淡的性子將來是找不著夫人的，然后那個外來師兄就瞥了我一眼走了。”
    “學藝期滿后，他隨一個女子離開，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唉，一個好好的少年公子，也不知道怎么樣了。”蕭思玖作傷春悲秋狀。
    傲落心頭一緊，可依然云淡風輕道:“那個少年公子一定生活得很好。”
    蕭思玖點頭，嘟了嘟嘴:“但愿他生活得很好。以前的事情現在想起來還真是好笑，再怎么討厭人家也不能當著人家面說不好啊，傲落，我真想抽一抽那時的我！”語氣中帶著玩笑意味。
    傲落笑了一下，眉眼彎彎。
    蕭思玖出神地看了一會兒，才頓頓道:“傲落，我覺得你還是笑一笑更好看。”
    “冷面師兄，你還是笑起來更好看些。”
    “傲落，你本就生得偏邪氣一些，一笑，就更是錦上添花呢。”
    “冷面師兄，你如果再多些笑，那就更讓我羨慕了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他開始聽從那個女孩，開始有更多的笑。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他開始把那個小姑娘放在心上。
    或許他和她今后將分離，將憎恨，但他無悔。
    驕傲本無言，奈何自甘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