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2)
悶熱的天氣,憋了一天的雨終于在晚上痛痛快快地下了出來,沒有雷電,耳邊全是嘩啦啦的水聲。傾盆大雨緩解了連日的干旱,仿佛聽得到植物吸水的聲音,這場雨,會讓爺爺的眉頭舒展幾分吧。
端的眉頭也舒展開來,心情如沐浴在水中的小魚般舒暢。
它和郝葙成功在一家客棧找到公戶止。公戶止的隨從,當年的五位信使之一的恒遠見到他們兩個,驚訝地瞪著眼,半響后才前去止的房間通報。端在廊外等著,眼見著這些天宮雨從上至下而來,想著百姓,想著爺爺今晚能夠安睡,喜不自禁,情不自禁走到雨中切膚感受這甘霖。
郝葙去跟客棧借來了干凈的帕子,站在廊下對著雨中的人喊道:“端公子。”
端聽到聲音馬上從雨中走回來,雨滴順著鬢發,睫毛,下巴嗒嗒地往下滴,郝葙一邊幫它把頭上臉上的水擦掉,一邊催著它去換衣服。
恒遠要帶他們去見公戶止。郝葙擔心端感冒,粗心男人恒遠覺得這有什么。郝葙覺得這樣失禮,恒遠覺得此處不是宮中,沒有那么多規矩,也沒有什么失禮的,直接將端帶過去了。郝葙一個小女孩對恒遠這樣的糙漢實在沒辦法,端也沒說什么話,只好去看看能不能在這里煮碗姜湯一會兒給端送過去。
端在門口敲了敲門,聽到止的聲音方推門進去,止已經換了衣袍,顯然是準備休息的,端恭敬地行了個禮,外邊雨聲急促,敲得端心頭如鼓音陣陣。
止沒有讓端坐下,也絲毫未見它身上往下淌的水般,直接問它:“青河知道你來嗎?”
“不知。”
“你冒雨趕來,白天又不方便說的,我很好奇究竟會是什么。”
端雙膝跪在地上,朝止磕了一個頭,緩緩道:“幼弟雖為神獸,卻一無神力,二無外戚助力,三無忠黨支持,如今朝內,明面鐘離將軍黨派掌握兵權,五皇子黨派跟隨皇子多年,廷內根基深厚,暗面六王子后來居上,如沉睡青竹,等待勢如破竹。本來黨派相互牽衡,但皇爺爺年老是個不爭的事實,皇爺爺一日日衰老,朝廷矛盾就越敏感。幼弟眼界低矮,可是卻知道,六哥和鐘離芳晴走得近,和鐘離將軍走得近,就在前幾日,幼弟收到鐘離將軍帶著威脅的禮物。我,我實在不知怎么才能幫到爺爺,沒有人可以信任,我只能來找五哥你了。”端內心紛亂,它不確定五哥能不能信它的話,不確定五哥能不能站在它這一邊,說到最后不知不覺‘我’都出來了。
沒想到,止卻道:“我為什么要幫皇上。”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人仿佛離得又更遠了,端濕衣服在身都未感到冷,卻為這句話打個冷戰。
端抬頭看著止,止身著白衣,可是一點暖意都沒有。他道:“這個皇位,他也是殺了不少人才坐上的,比如,我的生父,我的生母。你以為他很好,不過是人之將死,其言行也善罷了。老無所依,已經是對他最輕的報復了。”
“太晚了,我已經讓恒遠在這里騰了兩間房,明日再回去吧。”說完,竟是送客的意思。
它不回去。
端倔強地跪著不肯起來。
仿佛窗外的水霧滲透進來,整個屋內水霧迷茫如同仙境,而公戶止消失在仙境中。
它知道,爺爺會在他睡著時披著夜色來看它,這只爺爺的溫情。
它知道,爺爺會在欣賞著梅花的時候忽然嘆息,似乎想起某個人。這是爺爺的愛情。
它知道,爺爺會在早朝上大發雷霆只因為朝內朝外的貪官污吏。大發雷霆對他身體很不好,爺爺其實也知道。
他額頭的道道皺紋是為百姓添的,臉上的溝壑是歲月刀斧的痕跡。他的身體日益佝僂還要努力量挺直不肯服老。他喝中藥想要留住力氣,可是歲月無情。爺爺已老,爺爺會死亡,但是他只能是壽終正寢,而不是帶著不放心離開。
端筆直地跪在地上。
一整夜,大雨變小雨,小雨變細雨,最后不知時辰,斗轉星移,寂靜無聲。中途不放心的郝葙敲門找端,見屋內無任何回應,急的去找來恒遠幫忙。恒遠悄聲進去,見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端,又退了出去,一會兒恒遠端進一碗姜湯,最后徹底什么聲音都沒有,什么人都沒來打擾。
地上的姜湯由熱氣騰騰到漸漸涼透,端的腿從疼痛到麻木到無知覺,但它的大腦很清醒,它知道其實止也沒有睡著,它就這么倔強地跪著,仿佛只要止不答應就可以一直跪下去。
爺爺曾經有一次在它面前提到公戶止,說,最憐惜百姓的就是他了。
它相信爺爺,最憐惜百姓的人也會憐惜同樣是憐惜百姓的人,這是它一直跪著的原因。
一夜到天亮。
天邊泛著魚肚白,公戶止從床榻上坐起,穿衣洗漱后,在一旁看書,仿佛跪在地的端是個擺設。
天色大亮時,恒遠端早膳進來,在外邊的郝葙顧不得禮儀,旋風般沖進去,看到衣服還是濕的,姜湯還是滿的,端還是跪著的,一邊是怒一邊是眼淚,上去拉著端要起來,一邊拉一邊哭著罵:“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們走,以為自己是什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走走走!我們回家去!”
恒遠要上來阻止郝葙的繼續罵街,端已經朝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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