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千丈涌不滌殤(12)(1/2)
“我是這樣的,人都說我頗有乃父之風,所學龐雜而精,心無旁騖,終能領群英而覆江湖。其實我只是個自私自利的惡心的人罷了。”
杜洺澄見他失魂落魄,心中卻沒什么滋味,她心中痛惜,既是對他也是對己。
王生喃喃自語半晌,這才重新抬起頭來,眼眶微紅,輕輕道:“你不記得的,你師兄不知道的,你行走江湖以來所遇之事我都可以說給你聽,這些事都與我有關。是我指使太歲門門下迫害了你家世交,引你來尋我太歲門。青盟在義父手下清明簡單,到了我手下便成了這般模樣。義父不來見我自然是他對我也頗為失望了,我又怎么可能找到他?”
杜洺澄眉頭越皺越緊,眼中怒火大熾,掌畜勁力,全力向他胸口拍去。
王生卻并不躲避,也不招架,挺身生受那一刻,臉上竟微微發笑。
杜洺澄眼見他笑容,心中發痛,但怒火已將腦海燒翻,還哪里顧忌得到,一掌結結實實拍在他胸口。
王生胸口中掌,一時間五臟六腑、四肢百骸俱都受震,疼痛驟然襲來又迅速散開,竟都來不及感受,一時間五感被斷,眼前只余一片亮光,亮光之中卻只有一片虛空。
畢宸等了半天,兩人始終沒出來,他便尋跡去找,正撞見杜洺澄狠狠打了王生一掌,那王生初時還強自支撐,卻終于委頓于地。
“師妹!”他叫了一聲杜洺澄,心中自是擔心師妹受了欺負,關切之下連看都沒有看王生。
杜洺澄的目光卻一直在王生身上,她既恨且痛,雙目盡赤,牙關緊咬,雙拳微微發抖,看著王生如蟲豸般蠕動,臉如金紙滿額汗珠,顯是強忍疼痛,眼中卻是一片虛空,既不痛也不恨。
你為什么如此坦然,你做了這些下作的事,你為什么還如此坦然,我擊你一掌乃是該當之事,卻為何心中如此痛苦糾結?
杜洺澄走上前俯視著他,聲音因為復雜的情緒有些顫抖:“你想以一掌償還你所做一切,是不可能的。”杜洺澄對王生所說事情的細節已經記不太清,但是如怒潮般的恨意和憤怒一直在迸發,她在這種恨意和憤怒的鼓動下甚至又提起了手掌。這樣激烈的情緒,令她頭腦急劇發熱,不多久便呼吸急促起來,她的額上開始沁出細密的汗珠,她的手掌開始顫抖,她知道她又會暈厥,醒來后難免再忘記眼前的一切,她的頻繁遺忘令她變成其他人,她渾身還在發熱,心中想到此處卻已經有點發涼,她會變成一個無親無仇的無記憶者,沒有了記憶,她靠什么去愛,去恨,去生活。
杜洺澄連連后退,畢宸將她扶住,肩頭一挨上她的頭腦,便覺得一陣滾燙,他心頭一突,一邊伸手去探她額頭溫度,一邊連連叫道:“師妹師妹!”
此時王生也覺出不對,激烈的情緒會令她昏厥,當時在船上得知他便是太歲門往生使時也是如此,她會昏去再醒來,然后忘記他說過的話,聽信他重新編織的謊言,或者再聽聞真相后恨他一次,他可以選擇讓她來愛自己或者恨自己,可惜欺騙只得一時,而即便他可以欺騙杜洺澄,卻無法欺騙自己。
杜洺澄熱淚在臉上流淌,雖然身子漸漸軟倒,卻堅持著不閉上眼睛,眼神渙散毫無焦點,口中喃喃說道:“師兄,為我治病……師兄,為我治病……”
畢宸連連點頭,情緒激動之下,將她抱起,轉身朝大船奔去,口中回應她道:“師妹別怕,我這就帶你回家。”
王生知道他們立時便會起錨,挺著重傷,站了起來。剛一站起,胸口一陣劇痛,眼前金星亂冒,止不住“哇”地一口血吐在了地下。
畢宸將杜洺澄送到了船艙內,安頓好,她眼睛雖然一直未閉,口中喃喃作語,卻已經聽不清她說什么。畢宸握住她手連連安慰:“師妹你別擔心,師兄在這里,師兄在這里。”
杜洺澄腦中一再涌出從前的記憶,她在家與爹爹師兄們的溫馨時光,亦或是到了江湖中先后遇到的各種人,她心中對師兄、郭世兄、山中禪師、王生乃至錢應的微妙情誼。如夢幻般在她腦中重映,然而這些場景卻如空中皂泡,一旦想起便即破裂,那場景不管是愛的或是恨的,都不能重溫第二次,她想起的越多,消失的便也越多。杜洺澄想要伸手抓住,但那些皂泡卻輕飄飄地只在她手帶起的氣流中浮動,從來不能抓住。
如果說所憶起的終會消失,總會有連憶起也不曾,藏在心里最終會留下的記憶吧?杜洺澄沒有把握,她如果真的變成一個沒有記憶的人,她不敢想象自己會一直被周圍的假象所迷惑,分不清言語的真假,人的善惡,然而就算她再不能接受,卻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她慢慢垂下了手,太累了,她想要合上眼睛,即便這樣會讓她陷入一片黑暗,人事不知,但卻只能如此。
杜洺澄的無能為力,畢宸感同身受,他感到師妹握著他的手越來越松,最終閉上了眼睛。他嘆了口氣,轉身出了船艙,他還要帶上王生,但不知如何他已經上了甲板,站在了舵手的位置,他嘴角掛血,一只手曲在胸前,另一只手握著舵把,身體壓向側方來使手臂借力。畢宸知道他傷得很重,卻在堅持著,雖然知道王生必是與師妹說了什么激怒了她,才會被打了一掌,但看來他仍舊一心向著師妹,足見真心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