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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吳一鵬這些天可真是怨言滿腹,你簡直想象不到,副團長劉威將他折騰得有多難受。
劉威原本不會擺弄儀器,黑風暴那些天,窩在地窩子里難受,他跟女兵田玉珍說:“你教我吧,看著你們擺弄它,我心里癢癢?!碧镉裾潴@愕地瞪住他:“你是副團長,擺弄儀器是我們戰士的事。”“哪來的這些歪道理,讓你教你就教,不教我請別人。”劉威佯裝生氣。
“副團長的命令,我哪敢不接受?!碧镉裾浒缌藗€鬼臉,打開箱子,取出儀器,就在地窩子里教起來。啥事都怕上心,只要一上心,天下就沒啥難事。等黑風暴刮完,自以為很笨的劉威已能對著尺子很準確地讀出數字了。這次跟秀才吳一鵬做搭檔,是他自己的主意,一則他剛學會,還沒實際操練過,換一個熟練的尺子手,他怕對不住人家。秀才吳一鵬也是個半瓶子,半瓶子對半瓶子,正好。另則黑風暴中發生的很多事,令他們對吳一鵬有了懷疑,這層懷疑又不敢當面講出來,畢竟人家是師部來的,又是師長劉振海的紅人,胡亂猜疑,是會犯原則性錯誤的。他跟羅正雄私下商量后,決計利用這個機會,徹底搞清吳一鵬跟阿哈爾古麗之間的秘密。
甭看在地窩子里他能將儀器整平,一到了測點,三腳架支在沙灘上,那個小水泡就變得不聽話起來。第一個測點,他費了三個小時,還沒能將水泡調到中間,地窩子里田玉珍教他的那些法兒,全都不管用,儀器像是跟他作對似的,越急越不聽擺弄。折騰出了幾頭汗,那個小水泡居然找不到了,氣得他一腳踹起一團沙:“老子能對付得了一個旅的日本鬼子,卻對付不了一個小水泡!”
在遠處扶著尺子站了半天的吳一鵬跑過來:“這樣整下去,到明天也整不平,要不你再找個儀器手,讓他重新教你?”
“你放的啥臭屁,站回去把尺子扶好,沒我的命令,要敢再亂跑,小心我先把你整平!”
罵完了秀才,他接著再整,這次那個小水泡居然很聽話,沒幾下就給到了中間。真是怪了,劉威心里疑惑著,卻悟不到竅門。后來他請教儀器手,人家告訴他,擺弄儀器時一定要心靜,手上動作稍微一大,小水泡就跑遠了。
“真是個秀氣的家伙!”接連測了兩天,劉威才發現,儀器手不但要沉著冷靜,更要培養對儀器的感覺。這感覺就在手上,就跟你玩槍一樣,玩得越熟,手跟槍的默契就越高,久了槍就成你手上一個部件,一會兒沒了它,你就難受。他變得溫和,變得有耐心,盡管每天都被其他儀器手遠遠甩在后頭,可他一點兒不慌,甚至有點慢條斯理。吳一鵬卻受不了,有時他得在一個點上站兩三個鐘頭,還不能把尺子放下。劉威罵他:“干啥就得有干啥的樣,你是尺子手,扶尺子是你的天職,我整平整不平是我的事,你把尺子扔一邊躺沙灘上,跟放羊的有啥區別?”他心里不服氣地道:“你整不平,我抱著個尺子,站給誰看?”劉威卻不管他的委屈,哪怕一個點熬上一上午,也要他中規中矩。更可怕的是每天都讓人家甩后頭,沙漠里就剩他跟劉威,兩個大男人,守著這一片荒漠,心里多寡味。
吳一鵬有點思念阿哈爾古麗,一陣見不著她的影子,心里就鬧得慌。這真是一種荒唐的感覺,怎么會思念她呢?秀才吳一鵬把自己給搞糊涂了,自己不是發誓要跟她劃清界限么,前些日子他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把阿哈爾古麗說過的話報告上去,怎么這才幾天工夫,就變了?難道……
吳一鵬不敢想下去,這是件很危險的事,鬧不好自己會讓這個女人毀掉!還是向羅正雄坦白吧,免得……這個念頭剛一蹦出,阿哈爾古麗的聲音便響起來:“你要是敢把秘密泄露出去,我讓你死得比孫旺子還難看?!?
孫旺子是吳一鵬的老鄉,同學,也是他最最親近的一個人。當年他跟孫旺子一同從山西老家參軍,兩個人在同一個班,后來又到同一個連,一路從太行山打過中原,打過八百里秦川,在甘肅又跟馬步芳部打了幾個月的惡仗,最后總算活著進了疆。原想到了新疆,他們的日子可能好過點,沒想又遇到一次次的叛亂。那些個日子,兩個人很是苦悶,特別是孫旺子,已經有點后悔跟著大部隊進疆了?!霸缰佬陆@么苦,還不如不來。”“不來能到哪去?”吳一鵬也是一肚子牢騷沒地兒發?!爱敵趿粼谘影簿秃昧?,都怪你嫌延安窮,還說到了新疆,有吃不完的葡萄、哈密瓜,還有漂亮的維族姑娘,這下好,天天跟叛亂分子玩命,哪天要是落他們手里,怕是連個全尸也落不下?!薄澳芄治颐?,前面的路黑著哩,早知道這樣,我黃河都不過。可現在說這些頂啥用,得想個辦法,不能這么肓目地混下去?!薄澳芟肷斗ò。怯修k法,我還犯得著這么垂頭喪氣?”
這是兩人間的悄悄話,每次執行完任務,兩人總要找個地兒,把壓在心頭的郁悶說出來。一則兩人都有種懷才不遇的遺憾,眼下他們所在的團,就數他倆有文化也有腦子,可團里有好差,總也挨不到他們,這就讓他們有一種夢想落空的感覺。二則他們原以為,只要解放了新疆,仗就徹底打完了,剩下的就是該論功行賞,給個縣長什么的當當,也好把這些年吃的苦受的罪擔的驚彌補一下。至少應該能討一房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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