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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野豬興奮地往里撲。野豬渴壞了,對干渴的抵抗上,野豬比人類好不到哪里去,人類活不過去的地兒,野豬照樣不能生存太久。所以早先的野豬井,到現在只能成為一片廢墟。
野豬后來發現了水源,不是說野豬多偉大,因為水源就擺在那兒,清凌凌的,它像沙漠中一眼圣泉,往外咕嘟咕嘟冒著水泡,每一顆水泡,都能孕育一個生命,你想想,多少年下來,這片灌木里,孕育了多少生命。但直到現在,沒有哪一個生命能像野豬這么強悍,所以野豬一頭孔進水源狂飲亂喝時,那片灌木里的生命嚇得全都縮起了脖子。它們弄不明白這只龐然大物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為什么要侵犯它們的領地?野豬卻全然顧不上這些,它一頭扎進去,就永遠不想再起來,它要喝個足,喝個夠,要把這咕嘟咕嘟的水源全吞進它肥碩的肚子里。
野豬足足飲了一個小時,那是多么痛快淋漓的一場啊,簡直痛快得要死。等它抬起頭時,才發現那一汪水源讓它飲沒了,飲干了,如果再想飲,它就得蹲邊上等。
野豬決定等。
這一等就是漫長的一個過程,無比漫長。這中間,野豬已把這片灌木看了個夠,其實灌木林不大,充其量也就有一座院子大,甚至比不上于海他們野宿的那座古寨子的二分之一,比起野豬曾經生活的野豬井,就更小得有點兒可憐。可野豬很知足,能在這綠色絕跡的沙漠中找到這么一片水草地,能在這死亡密布的旱沙漠中找到這一汪綠波蕩漾的水源,它還有什么不知足?野豬飲完第二次水,已是第三天后晌,這時候它已習慣了這片灌木林,并且非常老練地把它當成了自己的王國。是啊,這頭野豬已經很老了,老得它都記不起自個活了多少年,反正它的孫子的孫子都已死去好多年了,它居然還活著,有了這座綠草茵茵的王國,它還能活這么長時間。
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但它萬萬沒想到,若干天后,居然有不怕死的生靈跑進來,想跟它爭奪王國的主權。
這個生靈就是萬月。
萬月一頭闖進灌木林時,野豬正在睡覺。野豬吃飽了,喝足了,剩下的事,就是美美睡一覺,盡快養好腿上的傷。萬月發現灌木林的心情絕非野豬能比,也絕非羅正雄能理解,對萬月而言,此趟進沙漠,她帶著太多的使命,貌似柔弱的肩上,有太沉的負重。有時候她真是茫然,茫然得找不到方向,有時卻覺一切很明確,壓根用不著猶豫。但有一點,她必須找到水源,這是她向師長劉振海保證了的。為此她向天堂中的母親一次次求救,希望母親能給她暗示,讓她盡早聞到水的氣息。
望見灌木林的那一刻,萬月幾乎要暈厥過去,她似乎看到母親在前面招手,并發出親昵的呼喚。哦母親,萬月幸福地叫了一聲,一頭扎進灌木林。
萬月比野豬更猛地飲了一場,真是痛快,她想起多少年前第一次見到母親的情景,也是這樣的一場痛飲。只不過那時不是在荒漠里,是在母親的香閣里。
母親。
幸福的淚水滾滾而下。
淚水退潮時,萬月揉了揉眼,再揉揉,還是覺得奇怪。她明明是一個人扎進灌木林的,怎么一抬頭,眼里多了東西?萬月起先弄不明白那是啥,只覺它很陌生,很龐大,牛似的,不,比牛還猛,還帶股蠻氣。是啥呢?萬月靜靜地瞅著那頭怪物,心里發出這樣的疑問。嘩地,萬月明白了,野豬,她遇見了野豬!
萬月曾經遇到過野豬,那是參加解放軍以前,那時她的身份還很特殊,特殊得幾乎不能跟別人講。
那一次她險些就被野豬吃掉,幸虧有個人在關鍵時刻救了她。
救她的人身份更為特殊,救她的人后來成了她的災難。
是的,災難。萬月現在還身陷災難中,不能自拔。
野豬靜靜地瞅著她。
野豬一睜眼,便看見了這個美人。跟人類打的交道多了,野豬不僅能分辨出男女,還能分辨出美丑,這個年老的野豬已成了半個精靈,已能洞察出人類的心理。可惜那陣兒它沒洞察,沒顧上,眼里突然闖進一個美人,野豬也有點呆。野豬只能靜靜地先望一會兒。
野豬發現這個美人不僅長得漂亮,還很可口。如果用四只蹄子和一張嘴巴來分享,那該是件多美的事兒。年老的野豬咽了口唾沫。
萬月沒敢動。認出是野豬時,她首先想到的,便是不能動。
有人教過她這個求生術,野外遇見狼或野豬什么的,一定要鎮靜,你不動它就不敢動。
野豬也沒動。野豬更有這個本能,遇見不了解底細的生靈,最好先不要亂動。
灌木林里出現了一場奇特的對峙。這是黃昏快要結束時發生的事,這一天的黃昏似乎有點兒長,萬月站在九景子梁上時,夕陽的余暉就已潑下來,這都過去了兩個多時辰,那淡淡的光影還從刀劈一般的斜縫里漏下來,映得灌木林光怪陸離,映得那頭野豬越發地具有某種力量。萬月緊張地思考著,這個時候除了冷靜,就是要有辦法,對付這頭怪獸的辦法。憑直覺,萬月斷定這頭野豬不會太年輕,萬物都是如此,越年輕越具有殺傷力,但老也不是件好事,老便意味著深算,意味著它見多識廣。它會怎樣地撲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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