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回 真真假假(1/2)
如今且說剪昔被謝庭玉面上神色所震,心下陡然一凜,不由暗道:難不成自己有什么不妥之處,竟被他瞧出了端倪。雖說這幾年間,自己的面貌變化不小,可若是細瞧之下,仍舊能瞧出舊日間的影子。可算上今日,自己與他也不過只有兩面之緣,應該不會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罷。
剪昔越想越覺自己在理,可心下卻打定主意,要將自己額前的劉海再落下一層。多遮擋一分,也就少了一分叫人認出的風險。再者說了,那謝庭嶸可是頭一號多情的人物,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他必是要戲耍一番才肯作罷。剪昔可不想引了那色胚注意,平白給自己招惹禍端。
思及此處,剪昔心下也頗覺無奈,也不知那謝庭嶸好在何處。這府中的多數女子,竟是生出了非君不嫁的念頭。整日里,皆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生怕謝庭嶸瞧不見自己的存在。且不說旁人,單就剪昔知曉的,那周如意與青鸞便是個中翹楚。而如今,竟是連湯圓也入了這套子,被謝庭嶸迷得神魂顛倒的,連同周如意拌嘴都失了往日的底氣。
剪昔不由長嘆一聲,心下卻是替湯圓著急起來。
謝庭玉見剪昔神色陡變,心下清淺一笑,語調卻仍舊溫雅道:“姑娘為何嘆氣?可是因為同我這閑人聊天無趣?”
剪昔趕走心中雜念,半真半假的說道:“只是想著二爺話中之意,一時入了迷怔。”
謝庭玉唇角勾笑,語調頗為誠懇道:“不知姑娘心中所思,可否與我說上一二?!?
剪昔心中警鐘連鳴,瞧向謝庭玉的眼神之中也夾雜著一絲清淺的狐疑之色。初次相見便提出如此要求,當真是是逾越至極??芍x庭玉神色真誠,言辭懇切,倒像是隨口一問罷了。可若是謝庭玉當真瞧出了端倪,自己要是左右而言他,豈不是顯得自己心虛。也怨不得剪昔杯弓蛇影之心,實是時事造人,小心一些,總歸無錯。
剪昔默然片刻,出口之言也帶了一絲試探之意道:“奴婢只是私心想著,能被二爺這樣的人認作摯友之人,一定有旁人所不及之處。奴婢心下實在是好奇,不知二爺的摯友是何人物?!?
謝庭玉雙目微餳,摩挲著腕間菩提手串,似是緬懷似是嘆惋道:“說是摯友,也不過是我所能給她的一個名頭罷了,尚不知她心中認與不認呢。雖說未曾見過幾次,可她卻最是守禮儀知節制。雖差了幾日,但她心底必是不許我以旁的名頭稱呼她。”
剪昔心中猛地咯噔一聲,謝庭玉話中的隱意,旁人聽不明白,她卻是知道的清楚。此生,能有這樣性子的人兒,也唯有她一人了。當日,這串菩提子雖說是剪昔所送,借的卻是子姜的名頭。剪昔若是真的聽不出來謝庭玉話中所指何人,那當真是一個癡兒了。
剪昔微微闔目,掩下眸中的風起云涌,語調平和地說道:“二爺這般了解那位摯友的性子,那人在二爺心中必是不同的罷?!?
謝庭玉神色一怔,語調中夾雜著一絲悵然道:“是啊,終究與旁人不同。這可惜未曾言別,終是天各一方?!?
剪昔掩下心中悲慟,可面上還要裝著懵懂的樣子回道:“奴婢聽那戲文里說得好,請山山不來,我便尋山去。這天下雖大,可終有盡頭。二爺若是想見摯友,只管去尋她就是了。”
謝庭玉聞言,唇邊的笑意突然變得苦澀,呢喃說道:“呵,此生終是尋不見了?!?
“二爺怎么這般說。”剪昔裝傻充愣道。
謝庭玉面上露出一個溫潤的笑意,輕拍著手邊的長琴道:“聽她的弟弟說,她素來喜歡聽琴。整日里都差人尋些孤本琴譜,我每日與她奏上一曲,也算是表表我的心意?!?
剪昔渾身陡然一僵,張口欲言,怎奈喉中干澀難鳴。
謝庭玉未曾察覺到剪昔的失態,他抬頭瞧了眼天色,回身笑道:“眼見著日頭就要落了,你還是早些回去罷。我這便回去了,也免得院中人兒著急。”
剪昔也不知自己該作何反應,只木然的點了點頭,視線卻不知落在了何處。
謝庭玉并不在意剪昔的失禮,只一手抱了長琴,一手撐著木拐搖搖而去。他腕間那串白玉菩提上的火紅流蘇,隨著他的動作徐徐搖動,散落了一地浮華。
剪昔孤身立于當地,默然的看著謝庭玉漸次走遠的身影。雖說他腿腳微跛、行動不便,但長身如竹勝前朝,風華依舊同當年。
話當年,金闕城中初相見,他舒眉輕展溫如玉,色若素菊眸如水。未因風起,衣袂自飄凈若仙,臨風玉樹尚可比。剪昔也曾替自己的姐姐暗自欣喜,只有這樣的端方君子,方能配得上姐姐那樣的品貌。
憶往昔,尚未言別。邵家陡逢變故生,劍斬金殿恩情絕。剪昔孤雁失群圣京外,鴻雁歸兮銜生魂。午夜夢回之時,剪昔也曾替姐姐悲慟惋惜,邵家若無此禍,這世間又會多一對白頭共鴛鴦的神仙眷侶罷。
嘆今朝,深宅相逢舊時人,且恨天公難公道。那日,雨中驚鴻一瞥,剪昔聞琴悲長鳴,庭玉抱琴隨風搖。剪昔心下不由暗嘆,玉碎難歸昔日華,世間再無君子玉。
而如今,涼亭再會,剪昔卻豁然明了,君子無雙當如是,縱玉碎仍不改其質。
剪昔目送謝庭玉一路遠去,待他的身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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