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環環相扣(1/2)
如今且這謝嵩聽得邵長韞之言,未感意外。禪室內燭火森森,只有一兩點佛珠滾過指尖時地摩挲輕音。
謝嵩抬首直視邵長韞雙眸良久,方才慢慢道“平淵尚不問老朽所求何事,便如此干脆相拒,實是讓人寒心。”
邵長韞緩緩垂下眼瞼,神色依舊漠然,冷冷道“謝世伯出世已久,凡塵俗世之間。能擾您清修的,也不過一個謝家罷了。”
“賢侄看得倒是通透。”謝嵩神色微微有些怔忡,感慨道,“未多一言,便洞纖毫。幾載的養尊處優,看來并未磨剪你的鋒刃。”
邵長韞哂笑一聲,緩聲道“挈瓶之智而已,晚輩自問沒有家父那般熊韜豹略。”
“得寵思辱、居安思危方是長久之道。”謝嵩長嘆一聲,語調悠悠地道,“我謝家之人,若是能像賢侄這般長目窺先機,也不會到了今日如履薄冰之境。”
“謝世伯謬贊了,貴府蘭桂齊芳,正是如日方升之時。晚輩一不列高位,二無實權,又如何與處尊居顯的貴府相較呢”
“平淵。”謝嵩聲澀語咽地喚了一聲。
邵長韞唇角劃過一絲譏諷之意,語調依舊平淡無波道“若不是當年世伯與家父指腹裁襟、約定朱陳事,憑現下邵家在朝中的地位,是萬不敢攀扯貴府這朱門高戶”
“平淵你當真不知嗎”謝嵩猛然提高了語調,打斷了邵長韞未完之言。
邵長韞闔目斂首,神色平波無痕。他撫掌默立,緘默不語。
“圣上于謝家軍功正盛之時,暗諭謝邵兩族擇日完婚。在世人眼中,這是雙喜臨門的吉事。可于你我兩家,難保不是奪命利刃。”謝嵩捻緊手中佛珠,言辭滯緩道,“崇德二年,安國公程雍抄家滅族一事,你應是知曉的。”
邵長韞緩緩點頭,臉上光影跳動,顯得有些許猙獰可怖。
謝嵩見他仍不搭言,沉吟片刻。面上掙扎之色頓顯,自齒縫間擠出一段深埋于心的舊事。
“家內程氏,不過深居內宅的庸庸婦人。只因其為程雍之妹,圣上怎能容其茍活于世。世人眼中,家內是因其兄之行羞愧俯伏,自戕以全大義。可事實卻是,圣上圣上暗夜密旨賜死”謝嵩瞬時哽咽難言,眸中痛色一閃而過。
“想是因此,當年安國公滅族之罪才未曾禍及貴府吧。”燭火森森,邵長韞臉上光影游動纏繞,猙獰似惡鬼夜叉。冷言如冰道,“謝世伯用尊夫人之命,換取了你謝家一脈的富貴榮華。”
謝嵩手指微微顫抖,掌中佛珠讓他揉搓的啪啪作響。他咬緊牙關,憑著胸中尚存一點氣勢,嘶聲道“是,要不然這世上早就沒了謝家”
邵長韞輕笑出聲,嗤嗤地笑音回環于寂靜的禪房,沉悶而又磣人。“以命換命的法子,謝世伯用了不止一次。可事到如今,晚輩除了大笑之外,竟是無言以對。”
謝嵩見他這般神態,如何不知他心中之意,慘然一笑道“當年圣上冬狩之事,你知道了。”
“是。”
“平淵,我”謝嵩聽邵長韞語氣不善,一時竟無話應對。
“崇德四年,家父老病復發,纏綿病榻。謝世伯不念家父病勢沉重,問計于榻前,求他保你謝氏一脈。”邵長韞眸色深深,沉聲道。“家父猶記當年的刎頸之誓,不顧病痛淹纏,竭盡心力,設下層層連環之計,才保下了世伯嫡長子,謝永安一脈。謝世伯,侄可有錯。”
“是。當年文叔是送了冬狩一計與我。”謝嵩垂下眼瞼,掩下眸中異色,沉吟道。“我當年用十二名死士,扮作前朝余孽刺殺圣上,實是不忠不義之舉。可我行此事,是聽你父親之言,更是保我兒永安脫離那名利場。”
“謝世伯真以為家父只用了一計,便保你一脈遁逃圣京嗎”邵長韞猛可里大笑出聲,眸燃烈火,唇挑鋒芒,厲聲道。“蕭帝冬狩遇刺,群臣跪保謝氏忠魂,謝家家訓改立,世伯出世避禍。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件不是家父心血所凝”
“不可能”
“時至今日,謝世伯難道還要裝傻嗎”邵長韞冷冷問道。
“那群臣跪保兒永安一命,難道不是顧念同僚之情”謝嵩駭然問道。
“是家父動用了多年所埋暗線,層層謀劃所得。”
“那改立家訓乃是老朽一人之意,又怎會是文叔之計。”謝嵩心中疑云重重,如是問道。
“家父私下暗利許于貴府諸人,合謀施得此計。”邵長韞眸色郁郁,淡淡道。
“行此計所求為何”
“千里之堤,毀于蟻穴。朱門之貴,亡于內亂。貴府若不是因此條家訓,府內嫡庶襲爵之爭不斷,引轉圣上龍目。世伯以為,這世間還有朱門謝家嗎”
邵長韞長嘆一聲,心中黯然道義父,此計一出,您不僅保了謝永安一脈遁逃離京。更是為謝永忠一脈鋪設了一條暗路,即使此脈只是被謝嵩所棄之子。
謝嵩聞言,狠命拽緊手中佛珠,口氣有些綿軟道“那老朽當年能順暢離京,圣上未曾相阻,也是”
“當年,謝世伯權重望崇,手握我大成半數兵力,圣上怎會輕易放世伯離去。”邵長韞斂袖攥緊雙手,顫巍巍地道。“且當年,家父并不是因病去世。”
“賢侄此言何意”
“當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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