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琴音(1/2)
西隨遇抬手,拭去唇邊鮮紅血跡之時,似也將斷舌之痛也一并抹去,不過片刻,他面容上再次浮現先前無悲無喜、與這祠堂內諸物一般的死寂神情。
西江月見狀,愈發心如刀絞,“父親……月兒……”
她話未說完,便被西隨遇抬手止住。
西江月見父親西隨遇緩緩俯身,將銅盆之中幾張沾染血跡的經文一一取出,悉心折好,再次放入書頁之中。
而后,西隨遇才朝西江月手腕揮動,再次示意女兒離開。
西江月只覺全身氣力似被瞬間剝離,任她如何努力皆是徒勞。
上次這般有心無力,還是七年前——她于墳冢之中見到娘親失去心臟的尸首。
西江月見父親心意已決,她這才撫胸上前,將老妖鶴秘制的一瓶金瘡藥放于桌案之上,而后,朝父親和娘親的靈位三跪九叩,道:“父親,娘親,月兒不孝,日后不會再來叨擾。”
言罷,西江月看了眼娘親靈位旁的八寶錦盒,終還是轉身出了祠堂。
西江月抬眸,望向天邊殘月銀鉤,墨玉清泉的雙眸霎時蒙了一層霧氣。
她心中自責不已:途徑禹州之時,便是自己心急,令木易遭眾人刁難;此刻,又是自己步步緊逼,致使父親斷舌。
西江月看著手心一片模糊血肉,眼角清淚滑落,心中思緒翻涌如濤,她卻依舊張口無聲。
斑駁月色中,木易遠遠佇立于祠堂外。
他快步上前,為西江月服下一顆護心丹后,便背起她往回走。
兩人一路無話,夜風不冷而寒。
若是西江月留心,定會注意到今夜的木易與以往不同。
木易身背西江月,依舊步履穩健,他飛速穿過九曲回廊,進了聽風閣,這才對又藍又青兩人道:“姐姐就交給你們了。”
言罷,木易咬牙擰眉轉身離去,全無平日里的孩子氣。
出了暖閣,木易腳尖一點,便飛身出了守衛森嚴的參軍西府,他一路凌空御風,停在西楚帝都外名為春江的一條大河之上。
“啊啊啊!!!”他腰間雙劍出鞘,劈風斬浪間,河中銀光乍現,魚蝦橫尸數里。
*
暖閣內。
又藍又青見狀,連忙上前服侍西江月洗漱,西江月卻如玉偶一般任她二人侍候。
又藍在為西江月寬衣之時,見從衣襟上掉落一朵烹干梅花,她立即伸手撿起,輕輕吹去花上不存在的灰塵,才要將它仔細放于妝奩內,“大小姐,您如此愛這梅花,倒不如奴婢明日命人在咱們聽風閣內移植幾株梅花,待到了歲末大雪,一院子紅梅傲雪,豈不是既好看又應景。”
西江月聞言,眸光緩緩移向又藍手中烹干梅花花瓣之上,先前,她胸腔之中被強行壓制的一口鮮血,猛然吐出。
自己身上為何會有梅花?
七年前,那面覆銀箔欲取她心臟的少年手上被烙滿梅花。
數日前,她方至帝都,便有梅花妖人出沒犯案……
這一切,過于巧合。
不待西江月想出其中關聯,便只覺眼前一黑,驀然昏迷。
西江月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日午時。
她緩緩睜開雙眸,看著面前眼圈烏紫的又藍又青兩人,只聲音略顯沙啞,淡淡道:“我餓了。”
又藍聞言,又驚又喜,不覺間竟是淚眼婆娑,“好好好!奴婢這就去命人將午膳送來。”
待參軍府中諸人聞訊趕來之時,西江月正坐在暖格外的小廳內用膳。
西江月將碗中銀耳百合蓮子粥喝完,才抬眸看向眾人,唯獨不見二叔父西隨安。
午膳后,西江月便與木易駕車直奔齊云山。
馬車內,少女眉目如畫,只淡淡瞧著手中烹干梅花,心中卻已將昨日之事細細想了一遍。
馬車行至山腳,突聞一陣琴音傳來。
初時,琴聲空靈,余音輕顫;待曲譜行至過半,琴音陡轉,卻似開石弓弦一般,震顫有力,仿若置身于沙場之上,唯聞風嘶馬鳴,獨見刀光劍影;待欲抬眸遠望之時,卻發現一切不過夢境。
山風席卷枯枝紅葉,蒼勁非常。
琴音大開大合間,唯余若谷虛懷,與眼前壯闊相比,竟顯得十分熨帖。
“姐姐,是師父常彈的那首《春江花月夜》。”木易說話時,臉上終有了些許歡喜之色,“定是師父不放心姐姐,來接咱們回無翎山了。”
西江月墨玉清泉的眸中閃過一絲疑惑,而后,才淺淺笑道:“這琴音與老妖鶴所奏極其相似,但彈琴之人絕非老妖鶴。”
“不是師父?”木易驚訝。
“老妖鶴左手拇指受過傷,所以《春江花月夜》一曲中,會有三處音調不足。”
“但方才一曲琴音,這三處卻并無絲毫不足。”西江月口中雖稱那膽小老男人為老妖鶴,但心中卻不認為這世間能有人與他比肩,“我倒想見見這彈琴之人了。”
兩人棄車而行,一路尋著琴聲,走入一片竹林。
西江月遠遠見一面覆白紗之人靜坐于青竹間,竟是那日遇到的眼盲青年。
錚錚琴音再次響起,似這廣袤天地之間,唯余一人一琴,置身于殺戮后的戰場之上,忍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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