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索姆河畔(1/2)
*** 蓬蒂約伯爵居伊一世已經年屆六旬,在這個年代,正常人都很少能活到這個年紀,更不用居伊這種老兵。從二十多歲繼承爵位開始,他就在和不同的敵人打仗,一開始是對諾曼人作戰,在莫蒂默見到諾曼底公爵摧枯拉朽地掃蕩法軍后,他就成了諾曼人的封臣。他追隨公爵馬首,征服了曼恩人和布列塔尼人,是他將威塞克斯伯爵像一條野狗一樣捕獲,也是他在黑斯廷斯的血腥戰場屠殺了英格蘭的伯爵和塞恩。他已經不記得那是哪一年的事了,或許是三十九歲,或許是四十一歲時吧,居伊只記得自己當時可以穿著沉重的鎖子甲,佩著鑲鐵樞的箏形盾在馬背廝殺上一整天,第二天還能在克洛赫斯特將一個薩塞克斯女人干得腿腳發軟——誰能相信如今這個手持念珠的黑袍老翁就是當年諾曼人中的維多(Wido)伯爵呢?
“盎格魯人來了!”一個年輕的聲音打斷了伯爵的沉思,那是居伊伯爵的某個孫子,伯爵已經記不清這個孩子的名字了,只記得他的生母目前是短襪子羅伯特那群情婦之一。
這座城堡上一次見到的“盎格魯人”是死了快二十年的哈羅德·戈德溫森,只是嚴格來,如今的阿布維爾堡已經不是過去那座加洛林式舊堡。如同噩夢纏身的居伊伯爵形容憔悴地坐在自己的高塔上,透過狹窄的窗向外看去,可那雙渾濁的眼珠卻什么也看不清,無論是繁華的城鎮還是寬廣的河流。
“父親,英格蘭人要求進入我們的城堡。”伯爵終于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這讓他枯萎的內心感到一陣輕松,雖然這個家伙一直怨恨自己遲遲不肯下地獄,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和繼承人。
“是誰在下面?”
“一個漂亮的西班牙人,據是英格蘭國王的妹夫。”于格忍不住流露出一絲不屑,那個胸甲上裝飾著金色大頭釘的老家伙居然敢帶著十名騎兵來嚇唬自己,最后還是在蓬蒂約人的深溝高壘前露了怯,主動卸下了高高的頭盔。
“卡昂的騎兵是什么時候走的?”
“他們已經走了四天了,父親。”
居伊的頭腦遠不像表面看來這么遲鈍,卡昂才是一切斗爭的中心,英格蘭人并不能在那里的局勢明了以前強行進入公國,那會讓他們看上去像是侵略者而不是盟友。
“不必理睬外面那些人,也不要激怒他們。”盡管不打算放他們進來,蓬蒂約伯爵很清楚,自己最終還是要做出選擇的。
于格再次出現在父親面前時,表情已經有些慌亂,他的耳后翹出數縷黃發,金色的濃眉幾乎立起:“大人!那個西班牙人,他們已經占領了阿爾克……”
奇跡發生了,居伊伯爵竟然站起身來,他的雙腿驚人地敏捷,只一瞬間,便越過了于格,順手從他腰間抽出象牙柄匕首。他來到墻壁前,將鋼刃狠狠劈在石窗上,從巖石表面濺出一串火星,那是飛散的金屬細屑。
伯爵當然記得阿爾克城堡,他的長兄在那座要塞下被諾曼底公爵擊殺時,他的親生姐姐,威廉公爵本人的叔母,就在城堡的高塔上目睹著這一慘禍。居伊那時候剛剛成年,看見被諾曼人送回的那具尸首,立即發誓要加入塔洛的叛軍,替兄長復仇——后來的一切如同幻夢,但阿爾克這個名字已經銘刻在記憶深處,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嗅到了熟悉的死亡氣息。
羅德里戈伯爵正欣賞著蓬蒂約那座禮拜堂,這座建筑和法蘭西各地的禮拜堂沒什么兩樣,沒有威斯敏斯特那么莊嚴堂皇,毫無高聳入空之念,低矮地占據著城堡側面的寬闊空間,底層還圍了一圈垛墻,本身就像是一座堡壘,風格也更接近南方朗格多克那些簡樸的修道院禮拜堂,沒有復雜細膩的花紋和野心勃勃的尖頂,只在門側矗立了兩根樸實無華的列柱,以復式拱路的外形直通玫瑰紋梁柱和鑲嵌金屬的櫸木門楣,相比倫敦那些用光影的錯覺制造出幽深森林之貌的廊柱和斜倚圓座的美麗石雕,這座法蘭克建筑如同世界的羅馬大道一般,歐幾里得和泰勒斯的影響俯拾即是,骨子里流露出對秩序的追求。
“門開了。”伯爵的侍衛阿瓦爾騎士指著對面喊道。
蓬蒂約的于格心有不甘地命令長槍兵拉起吊門,然后便急匆匆走下了城墻,一面旗幟恰好在他身后墜落,嘩啦著被風卷向坑廁壁外的塹壕陰溝。
在一陣最混亂的迎接禮儀后,英格蘭騎兵進駐了蓬蒂約伯爵的堡壘,羅德里戈伯爵注意到這座堡壘其實頗為時髦,比如最亮堂的那面墻壁上顯出一個凸出的結構,那是一座“太陽室”,也就是領主本人的居室,而在北方的傳統里,領主從來是和自己的侍衛們睡在大廳里的。
主廳的地面鋪著各式的毛皮,大廳四周用帷帳格擋起來,不過里面的空間依然很大,壁爐附近有一座鷹架,上面停著的顯然是主人最寵愛的獵鷹。
阿爾瓦緊張地打量著這座大廳,就像是想要從帷幔后找出副武裝的伏兵一樣。
“大人的隨從和馬匹都已經安排好了。”于格用盡可能和善的語氣試探道,“大人是打算去諾曼底嗎?”
既然阿爾克已經被占領,蓬蒂約伯國立刻便孤立無援,通向佛蘭德的道路完被切斷了;入海附近躲避己方艦隊的船只剛剛成群南遁;而諾曼人在索姆河對岸,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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