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格斯終于從營帳中收拾行裝，準(zhǔn)備再次出發(fā)時，達(dá)戈貝特教士已經(jīng)不在身邊了。今天是戰(zhàn)后慶典的日子，騎士領(lǐng)主們都去參加比武大賽，只有軍士們守衛(wèi)在彌漫著馬糞味的營地，他們的盾牌上沒有那些高貴名字的獨(dú)特紋章，自然無法參加大人們的盛會。
    安格斯刻意避開了比武場的位置，附近有一名鐵匠正在敲打一塊馬面甲。對這名鐵匠來說，在這塊精煉的鋼鐵上鍛出金棕櫚的花紋已經(jīng)占據(jù)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安格斯通過時他的頭抬也沒抬。
    “雇傭兵大人，你去哪里？”一個聲音響起，安格斯循聲望去，又是那個諾曼人，對方身上懸著一面破盾，上面模糊不清的花紋仿佛是紅色的葡萄藤枝蔓，右臂抱著的翼盔顯得碩大無比。
    “哈，我的禮節(jié)在哪里？請原諒，我叫羅伯特·馬利特，卡那封城堡總管威廉之子。”諾曼人自說自話地走近，有意無意地攔住了安格斯的去路。
    “我的大人。”安格斯行了一個禮，一只眼睛瞟向馬鞍上的武器。
    “你很急嗎，傭兵大人？”
    “不，事實(shí)上我剛完成了一份合約，現(xiàn)在該走了。”安格斯斟酌著答道，這個人根本不是他惹得起的。
    “真巧，我剛剛被人在比武場上擊落馬背，現(xiàn)在也無處可去。”羅伯特·馬利特輕描淡寫地提起比武的事，那種悠閑自得的態(tài)度讓安格斯不禁產(chǎn)生了一種嫉妒的情緒。
    “我看得出來，傭兵大人，你是個有野心的人。”諾曼人的聲音里有一絲蠱惑的意味，“為什么要悄無聲息地逃跑呢？”
    “誰逃跑了？”安格斯的聲音一下子高出了一階，他自己都為這忽然的大膽感到后怕，只是從剛才開始，他就感到一種被壓迫的不甘和憤怒，這種被當(dāng)成奴隸戲耍的感覺很不好。
    “我猜你是害怕那個諾曼底的矮子對你不利吧。”諾曼人仿佛沒有聽見安格斯的話一樣，“放心好了，那家伙是不懂耍弄陰謀這樣的事情的，你就是踩著他的下巴朝他吐唾沫，他也只懂爬起來向你當(dāng)面揮劍——這種連自己兄弟也斗不過的廢物居然也想娶瑪?shù)贍栠_(dá)。”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么，我的大人。”
    “哦？達(dá)戈弟兄沒有告訴你嗎？”羅伯特·馬利特露出奇異的神情，“奇怪……那個兩面三刀的……嗯，是這樣，你要時來運(yùn)轉(zhuǎn)了，我的朋友。”
    這個戲劇性的回答終于提起了安格斯的興趣，他忘記了眼前之人的危險氣息，凝視著對方的眼睛，靜靜等待著對方的解釋。
    “很顯然，我的朋友，你對自己在意大利人中間的名氣并不了解，我有些懷疑那個教士是否在刻意向你隱瞞這些。”諾曼人不經(jīng)意地挑撥了一句，便立刻回到主題，“你在那片火堆旁的戰(zhàn)斗很多人都看見了，也包括我。老實(shí)說，如果你不是總一個人躲在營帳里面，愿意請你喝酒的人可不少。”
    “那又怎么樣？”
    “名聲是個有用的東西，比如，我這樣的人沒花多少力氣就問出了你的名字，難道不是因?yàn)槟隳屈c(diǎn)微薄的名聲嗎？”
    這話顯然令安格斯很受用，他沒再發(fā)出抵觸的評論。
    “而如果你的名字被卡諾莎的瑪?shù)贍栠_(dá)這樣的人知曉，那就等于是挖到一座金礦，你明白嗎？”說到這里，羅伯特·馬利特的聲音也未免有些急促，帶著一種嗓子發(fā)干的感覺。
    “怎么會？”
    “這不重要，關(guān)鍵是我們完全可以合作。”諾曼人露出狡詐的本色，繼續(xù)誘惑著，“你碰過女人嗎？”
    他看了一眼安格斯的反應(yīng)，不等這個年輕人回答便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個雛兒，不過這不是問題，瑪?shù)贍栠_(dá)那樣的寡婦就像一顆甜瓜，雖然不如鮮桃那樣可人，卻足夠甜膩多汁，恐怕只有你這樣的年紀(jì)才能消受得起——那個諾曼底的矮子大概是不會明白這點(diǎn)的。”
    安格斯聽著這個諾曼人的經(jīng)驗(yàn)之談，露出奇怪的表情，對方的意思顯然是讓自己去勾引那個卡諾莎夫人。
    “我是一個傭兵！”他怒氣沖沖地答道，“我只出租我的劍。”
    “你是個不錯的劍士，但不是最好的。”羅伯特·馬利特毫不介意對方的怒火，“你不止有一把劍，你應(yīng)該鍛煉另一把男人的劍，這種劍術(shù)只有在刺穿那些黑色灌木時才能領(lǐng)悟——你想學(xué)嗎？”
    安格斯想要一劍捅死這個惡心的家伙，但他立刻想到對方說的：刺穿黑色灌木的劍術(shù)。他沒有注意過什么女人，除了梅芙，而梅芙只是個沒有流血的女孩。他上一次聽見有人提起自己胯下之“劍”時，對方用同樣惡心的曖昧將它稱作“小石榴”。
    “我們只是在公平交易，你替我完成計劃，我可以給你一件禮物。”諾曼人手上出現(xiàn)了一件手抄本，安格斯不由自主地接了過來，抄本封面上的名字沒什么大不了的——《1085劍術(shù)與騎兵操典》，但他翻開后立刻被里面的內(nèi)容吸引住了，這本手冊并非針對劍術(shù)家，而是軍士和士兵，安格斯不知道這本書的作者曾寫過另一部《擊劍術(shù)專論》，他所關(guān)注的首先是這種細(xì)致精密的模式，圖譜中那些呈細(xì)長形狀的長劍與他平日見到的圓頭闊劍差別很大，大多數(shù)圖中，也沒有配合盾牌使用，這讓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