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血染索巴拉(1/2)
長夜已盡,皇帝的意大利盟友們召集起各自的親隨和男爵,帶著酒意的伯爵們咒罵著發號施令,雷鳴般吼叫著,他們的城堡總管和馬廄總管們如回音應響,連續發出高昂的傳令聲,穿透了四下的喧囂,節制麾下眾軍沿索巴拉北原的大道列陣。
新一輪進攻即將開始,清風吹過鎖甲的鏈環,拂過金色的發辮與發亮的旗幟,這必是一個改變眾多生靈命運的日子,世襲貴族到低階步兵無不受到影響。他們將編織死亡,也會被死亡編織,當盾牌變成假腿,長矛化為拐杖,往昔的戰爭榮耀被歲月遺忘,幸存者仍將感謝命運的慈悲,慨嘆逝者的不幸。
重甲騎兵的沉重鎖甲折射出令人生畏的光芒,而這些鐵猛獸的對面不過是一個女人——一個擋住了他們七次進攻的女人。
這一切終將改變。
或許是受那面圣彼得戰旗的影響,騎士們拉下了鋼鐵護面,仿佛不忍心面對接下來的場景:帝國和信仰,今日必有一個陣亡。領主們早已斬斷了和托斯卡納女邊伯的附庸紐帶,但這還不夠,他們的舊主身后曾站著一位教皇,而他們是意大利人,他們的士兵也是意大利人,這意味著教皇比某個自稱為皇帝的條頓人重得多,現在他們的身后終于有了一個教皇,而女邊伯則陷入孤立無援,必須在這個女人扶立起另一個教皇之前殺死她!
天空如巨石堆壘的穹頂,大地如流血的祭壇,整個世界就是一座圣殿,王侯用鋼鐵審判一切,生命不息,審判不止。馬蹄聲和號角聲淹沒了戰場,一面面古老戰旗盤旋在死亡戰舞的上空,卡林西亞、費拉拉和盧卡的騎士們逐漸靠近了卡諾莎人的陣列,最前排的勇士們紛紛從馬背伏低身子,長矛探出,一個接一個地拋棄陣列,單槍匹馬地沖進鐵鏈般的敵陣。
他們撞在堅固的盾牌上,戰馬揚起前蹄,長槍刺入了胸甲和頭盔的縫隙,無名者的胸膛和喉管被釘穿,鮮血和恐懼在統御。
“都來吧,命運是我的婊子!”雷納伯爵發出快活的戰吼,他剛剛把命運稱作一個伎女,可命運依然垂青于他。
從盾牌的后方探出鋒利的劍斧,斫砍在戰馬身上,翻到在地的重型馬匹徒勞地舞動四蹄,尖銳的弩矢和標槍呼嘯著自側翼和前方襲來,黑雨釋放出血花,一輪就帶走了數條生命。
安塞爾姆一錘砸斷了兩匹戰馬的前腿,任這些牲畜轟然倒地,將背上鐵衣騎兵的脊柱摔斷。
“他媽的,你們是嬰兒嗎!”
他像是一頭暴怒的灰熊,怒吼著敲裂了地上的頭骨,嚇得靠近的騎兵們側馬回轉,用劍脊拍打著身邊的潰兵,橫沖直撞的戰馬鉤在折斷的長矛上,失蹄跪倒,鋼鐵的武士掛在挽具上,口鼻淌出濃稠的血液。
潰兵被自己人踩成肉醬的場面極度血腥,驚惶失措的人們不會記得帝國的尊嚴,只會變成拳頭緊握泥土的死尸或者是嚇破膽的螻蟻。
“夠了!”奧爾貝托伯爵將闊劍插在泥土中,“讓他們都撤回來。”
精銳的重騎兵們跌跌撞撞地返回營地時,奧爾貝托正在惱怒地想著,那個卡諾莎的寡婦會如何在華麗的大帳下嘲笑自己。
正午過后,他穿過刷洗衣甲和拖曳尸體的人叢,走近絲綢帳殿里,一把推開一名上前替他解袍的侍從:“各位大人,無論如何,今天必須結束這場戰爭!”
“盧卡人的血已經流干了。”雨果伯爵身旁的一名教士嘟囔著,似乎是害怕奧爾貝托聽見一般。
“你說什么?要不是你們的人像是看到瘟疫一樣逃跑,我們早就把長矛插進卡諾莎人的心臟了!”一個身披白馬紋飾戰袍的領主叫嚷起來。
“不管怎樣,我們盧卡人絕不參加下午的戰斗!”
“先別吵了!”卡林西亞公爵柳特波特咳嗽了一聲,“我有一個好消息。”
說著,他欠了欠身,從身后讓出一名灰袍教士來。
“達戈貝特弟兄,你終于回來了。”奧爾貝托伯爵幾乎是冷笑著發出言不由衷的歡迎。
“是的,大人,我帶來了博洛尼亞的消息。”達戈貝特教士行了一個禮,他知道奧特波特家族的人一向不喜歡維齊洛主教,而自己恰好是由他晉鐸。
“他們答應了嗎?”奧爾貝托伯爵臉上也露出企盼的神色來,戰事的艱苦已經消磨了所有人殘存的那點傲氣,而知道援軍即將到達至少能夠振奮一下營中的士氣。
達戈貝特搖著頭:“他們拒絕出兵。”
“那你回來干什么?想要嘗嘗鞭子嗎?”
“不,博洛尼亞拒絕出兵,但我在城市里的朋友們也說服其他人斷絕了對瑪蒂爾達的支持,從現在起,不會有一車物資運到她的營地里。”
“聽明白了嗎?瑪蒂爾達的人馬和米蘭人耗不了多久的,在這期間,我們只要將摩德納的道路切斷就足夠了。”
“可是,這樣的話,榮耀何在?”抗議的是托斯卡納的雷納,背叛瑪蒂爾達夫人的封臣之一。
“去他的榮耀!”另一個托斯卡納人雨果伯爵忽然爆發了,“只要那個女人死了就夠了。”
這時候,一個身穿鐵甲的年輕武士掀開簾幕走進了帳殿,他來到達戈貝特面前:“大人,那些博洛尼亞人要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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