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黑劍(1/2)
空氣中密布著水晶般的月光,森林里泛出深奧的灰綠,樹葉沙沙作響,韻律如悸動的心臟。這萬籟蕭蕭里,安格斯仍然在揮舞著沉重的黑劍,這把新劍沒有見過血,因為他的養父說他還沒有準備好,安格斯確實殺過一個人,但是他還不是一個高地武士。
埃爾金的城堡在他眼中是一個全新的世界,這種龐大的陌生對于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就像是結冰的湖面被巨人踩碎一樣,各個維度都在重新定義中。領主的游戲從來沒有公平,在這個空間里,沒有人會遷就一個新人,安格斯無法控制這一切,他能依靠的只有這柄劍。
“沒有人告訴你,這么晚偷偷跑出來有多危險嗎?”一個聲音出現在安格斯的腦后。
“大人,我……”
“不要像個奴隸一樣,我是你的父親,不要忘了這一點?!睘跻了苟〉脑捓飵е挥邪哺袼共拍苈牫龅墓膭?,“你練習得怎么樣了?”
“父親……這把劍有些……有些重。”
“借口……記住,你不是一個農民的兒子,你的身體里流著阿爾巴和莫萊王族的鮮血,在我小的時候,王族的子孫如果不會用劍,常?;畈坏蕉畾q。而你,我的孩子,你生在一個更殘酷的時候,如果你不打起精神,或許就會像你的外曾祖父那樣,被敵人活活燒死?!?
安格斯小時候聽過那個故事:昔日的莫萊大首領與五十名侍衛一同被麥克白處決,前者的寡婦也成了麥克白的妻子。艱苦的生活里,人們總喜歡談論一些貴族的悲慘結局,那時候他也是一個平民,不同的視角令他和那些滿口啤酒臭氣的農民和漁夫們一樣暗藏著幸災樂禍的心思,而現在他已經是一個貴族的子嗣,故事不再有同樣的含義,安格斯知道自己必須適應這個新的游戲。
“我聽說,麥克白收養了敵人的兒子?”他向養父問道。
烏伊斯丁笑了起來:“你應該感謝天主,如果不是這樣,就沒有你這個小雜種啦?!?
安格斯知道自己是一個私生子,他從前就被人嘲笑過,那時候他的父親是一個紅發的小老頭,他的母親還是個風韻猶存的金發少婦,而他自己的頭發比烏鴉的羽毛還要黑,他的眼珠藍得像是詩歌里的撒克遜海盜——這只能意味著一件事。
“我的父親還活著嗎?”
“只是活著罷了,你想知道什么?”領主的聲音變得不耐煩起來。
“有人說我的父親是您的敵人,那么您為什么要收養我呢?”
“很簡單,我沒有兒子,我的妻子瞧不上我,而其他女人也沒有生過我的種,但我需要一個繼承人,不然莫萊就會被馬爾科姆奪走。你是個幸運的小雜種,換一個人或許就會直接捏碎你那顆漂亮的腦袋?!?
安格斯無法理解這些,他只知道,自己暫時不會因為危險的出身而被養父殺死:他見過被養父的士兵屠戮的小孩,他們的頭顱就被刺穿在城堡大門的矛尖上,高貴的血統對襁褓中的嬰兒既可能是賜福也可以是絞索,這才是動蕩年代的本來面目。
“好了,你是我的繼承人,所以現在我必須教會你第一件事情。”
安格斯沒有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但是他本能地察覺了危險,烏伊斯丁身上的鎖環發出悅耳的聲響,一柄短劍自腰間出鞘。
“讓我看看你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吧?!?
這不是一場公平的打斗,但領主也不是為了教會安格斯用劍的技巧,他的劍背抽打在孩子的身上,疼痛令安格斯失去了謹慎,這個孩子忘記了白天學到的技巧,狂亂地揮舞著,最后,黑劍的鋒芒刺透了領主的貂鼠皮手套,鮮血從指縫間汩汩流出。然后他就被領主踢中了膝蓋,如同斷線的風箏一樣,黑劍叮當一聲掉落。
烏伊斯丁脫下手套,上前俯視著安格斯發青的臉頰:“戰斗中,要么習慣疼痛,要么屈服于恐懼?!?
說著,他伸出滿是鮮血的手掌,將安格斯拉起身來:“有朝一日,你會流許多血,你會習慣死亡,那時候你就會明白,有時候恐懼和勇敢是一回事情?!?
“我不希望有恐懼,我的父親?!?
“那樣你就會忘記死亡,你覺得自己遠離了危險,然后就是毀滅——在刀劍中恐懼,遠勝于在帷幕后勇敢?!?
安格斯聽過許多人偷偷議論過養父的邪惡,這個少年尚未能分清什么是邪惡,那段修道院中的噩夢或許是初次的接觸,但烏伊斯丁領主的殘忍并不是他能夠理解的。一切少年都會迷戀力量,有時候他們會忘記善良天性,遠離基督的教導,即便看見惡魔也渾然不覺,直到某一天,他們會由衷地說出:“王地獄勝于侍天堂。”
城堡中的生活比外面更加辛苦,至少對安格斯是這樣的,這里沒有悠閑,也沒有游戲,高地武士如果忘記砥礪自身,就會失去天生的權利,無數先人在戰場上以最殘酷的方式學到了這一點。而他不只是一個武士,他會成為一個統治者,這意味著他需要學習更多東西。如此忙碌令安格斯忘記了孤獨,也忘記了思念過去的父母,他不再含著眼淚入睡,也不再像一個農民的兒子一樣畏懼那些披甲的侍衛。
某一天,一個**死在城堡里,原因是她偷喝了一杯酒,這原本屬于烏伊斯丁領主的銀樽要了她的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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