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進退皆在江山外(1/2)
看啥?伊薇游目四顧,方覺察到這屋子原是個書房,偌大一個書房被打理得頗為整潔,只是如今被左龍淵這么一腔怒火殃及,書案上便亂成了一片,伊薇低頭,一個個鮮紅的名字赫然在列,雖然自己一個都不認識,但是名字前那些職位,伊薇看得懂,比如太史、太傅、將軍、洗馬……一排排羅列整齊,名字后面是生卒年月,細細看去便可現(xiàn)這一頁上的人,年歲都不過四十,其中最醒目的一位尚書,不過活了短短十八,自然,伊薇不用詢問他們是因何而死,因為后面都記錄了他們的生平事跡,幾歲出仕,幾歲升貶,然后是幾歲在何時何地被殺……殺!伊薇赫然一怔,抬頭望向身后的左龍淵:這是什么?
左龍淵低哼一聲,敘述的口吻不無譏嘲:四年前大哥駕崩,朝中內(nèi)亂長達一年,后來在我與黎氏一族的協(xié)助下,黎媚扶植太子左龍軒繼位,你以為之后的幾年,朝中就安定和諧了嗎?
伊薇默然,手中書卷一張張翻過,又是一排排鮮紅的名字,均已死去……
卻聽左龍淵緩緩續(xù)道:孤兒寡母高坐龍椅,日日風聲鶴唳,朝中覬覦之臣暗藏,忤逆之聲不斷,如果不采取些措施,之后的統(tǒng)治,必然遭受壓迫欺凌,所以至今為止,朝中凡有絲毫不順圣意,都被永緘其口,殺一儆百早已不夠,多少大臣因一句失言甚至進諫枉死,昨日榮升高位,今日便頭懸皇城,那是幼皇剛剛登基的那兩年里,天天都在生的事……
這樣殘暴的統(tǒng)治,難道三年了都沒有人反嗎?伊薇覺得,既然存心要排擠他們孤兒寡母的人多了去,為什么黎媚還能穩(wěn)坐太后之位,懷疑的目光不由望向左龍淵:是不是這廝手握兵權(quán),護著他的女人和侄兒?
左龍淵自然看得出伊薇眼底的意思,冷笑一聲,慍怒中添了些無奈:你以為如今的天下,還姓左嗎?
伊薇赫然一震:不姓左,難道還姓了右?
左龍淵失笑,怨憤中苦澀愈深,緩緩道出兩個字:姓黎。
兩個字,一片江山。
伊薇惶惶然坐在太師椅上,心跳忽然加快到難以自控,手指微顫地翻閱著書卷,翻倒最后,紅色的字體中偶有黑色人名,只有生年沒有卒年,曾均擔任過當朝官職,然而生平事跡的最后卻赫然斷裂,仿若這群人憑空消失了一般。
朝內(nèi)不服幼皇統(tǒng)治、太后干涉政事的,大有人在,然而這幾年里,反扛的聲音卻越來越弱,因為誰也不曾料到,黎氏的力量如此強大,他若要忤逆的人閉嘴,就必然做到最絕。左龍淵站在伊薇身后,聲音沉緩而自嘲,當年是我親自請黎氏一族出山,協(xié)助黎媚穩(wěn)固新皇統(tǒng)治,卻不曾料到給朝中新老忠臣帶來了滅頂之災(zāi)。這些赤色的名字,是被黎氏親手結(jié)束的,無論忠奸,死已死,無可挽回;而這些墨色的名字,則是我暗中救下的……
伊薇身子一顫,仰頭喃喃問道:就像救下慕容甄和韓水歆一樣嘛?
左龍淵俯睨她如水靈動的眸子,微笑,那抹笑里終于褪去了怒意,含著寵溺和不忍:所以你該知道,在你偶爾可以放肆地與左龍軒嬉戲玩笑之時,一旦放肆過了頭,他的一怒,便是黎氏的一刀。
那么……黎窮雁……伊薇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眼瞼微顫,似有些愧于左龍淵,左龍淵捕獲她表情的每一絲微妙變化,彼時卻波瀾不驚地道了句:我與窮雁,若不是親如兄弟,便是最大的敵人。
進一步,是兵刃,退一步,亦是兵刃。
伊薇的思緒在一瞬間瀕臨空白,緩緩回過神來后,側(cè)身試圖拉住左龍淵放在太師椅靠背上的手,她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時候突然莫名地貪戀左龍淵的安撫,然而左龍淵卻在前一刻離開了書案,緩步走向書房門口,口中沉聲交代:罰你在此面壁,不是為了你踢左龍軒的那一腳,而是你不懂本王的苦心。言畢已然到了門口,正欲拉開門扉,伊薇突然起身,喚了聲:左龍淵!
覆在門拴上的手一頓,左龍淵沒有回頭,伊薇卻已經(jīng)離開太師椅疾步走了近來,兩只爪子糾結(jié)在左龍淵的手臂上,試圖板過他的身子,左龍淵順意回身,面對一臉憋屈的她,深邃的眸子里緩緩淌出不經(jīng)意的憐惜。
呵,原來這廝,是知道什么叫憐香惜玉的。
黎媚為我娶妃,又殺之,兩個目的:一是警告王妃的家族勢力,她黎氏一族可以捧之榮升,亦可以滅之無形;二是警告我,手握兵權(quán),不該動的時候,還是不能動。左龍淵表情平靜地說出這番話,在伊薇聽來,卻是糾結(jié)了千百般的懊悔和自責,還有一股……伊薇道不明說不清的……狠戾!是的,左龍淵本該無奈頹然的,然而伊薇抬眼之際,赫然捕捉到他眼底那抹力挽狂瀾般的偉岸和英豪,伊薇張了張嘴,喃喃問了句:你會保護我的是不是?
左龍淵笑,不答。
不管怎么樣,黎氏和你,我站在你這一邊。伊薇巴巴貼近他的身體,低語道,這種變相表白,伊薇這份薄面,還是有三分羞赧的。
左龍淵笑意更深,調(diào)侃道:不是才決定要休書于我的嗎?
伊薇亦笑,笑里含著嬌嗔,回頭望了眼滿滿:你把這么重要的信息給我看,如果不想滅我口,就得拼了全力保護我,要不然我哪天被黎媚一頓嚴刑拷打,就出賣了你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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