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5、兩個女人(1/1)
二炮兒結(jié)婚那天,據(jù)說喝翻了整個縣城,不論是城關(guān)鎮(zhèn)里的,還是鄉(xiāng)里村里的,凡是進了縣招待所國營大食堂的都沒清醒著出來。
那天參加婚禮的,沒人記得自己喝了多少,也沒人記得二炮兒喝了多少,只記得第二天所有人就都急匆匆地進了醫(yī)院。
二炮兒的頭上胳膊上繃了紗布,就像剛從前線上下來一樣,二炮兒的軍用摩托車散了架子,就像剛被迫擊炮炸了一樣,二炮兒的南方媳婦從此也沒了蹤跡,就像突然在縣城里消失了一樣。
城關(guān)鎮(zhèn)十字街上糕點店里的香味慢慢地散去,不久又再度慢慢地飄起,香噴噴的奶油味兒,一直到現(xiàn)在都飄在人的心里。
二炮兒不干活的時候,喜歡坐在小店門口發(fā)呆,直硬的頭發(fā)總是顯得暗淡無光。
二炮兒關(guān)了店門以后,不再騎著軍用摩托兜風,高大的身子總是顯得無精打采。
二炮兒出院的頭一個月,小店里頭總有一幫哥們兒三三兩兩地進,三三兩兩地出,二炮兒看著他們來,攆著他們走。
二炮兒出院的頭一個年,小店門口總有一幫哥們兒三三兩兩地來,三三兩兩地走,二炮兒看著他們經(jīng)過,低下腦袋干活。
二炮兒的老娘每天早來晚歸,幫著兒子忙里忙外,我奶奶家里從此也便少了一個常客,那人過去曾說:“是人總得認命。”
但逢年過節(jié),二炮兒的老娘照例會去我奶奶家里呆上一陣,照例會說起過去,我的爺爺奶奶怎樣幫了她,二炮兒有時也會來,帶著軟綿綿、香噴噴的奶油糕點一起來。
二炮兒的老娘去世時,我已經(jīng)是一名小學(xué)生,剛剛?cè)腙牐粭l紅領(lǐng)巾總是掛在胸前。奶奶和爸媽帶著我去到二炮兒家的時候,媽媽一把扯掉我的紅領(lǐng)巾,扯得我脖子生疼。
靈棚很小,搭在巷子不起眼的拐彎處,人圍了一大圈,個個像打仗的士兵。二炮兒全身重孝,手里拎著一根鐵棒守在靈前,沒有哀樂,也沒有鼓匠吹吹打打。奶奶讓爸媽磕過頭便回家,帶著我坐在二炮兒身邊守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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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炮兒手里拎著一根鐵棒就這樣守了三天,三天后的一大清早,街上還是冷冷清清,二炮兒望見一早就來送行的我們一家,撲通跪了下來,三天里頭一次哭得稀里嘩啦。
強子和一哥們兒開了一輛大卡車停在巷口,跑進來幫著二炮兒抬著小棺材上車,二炮兒回頭對我父親說:“帶著嬸子回去吧,民政局的人不會來了。”
二炮兒的老娘去世后,小巷里燒紙錢的味道沒了,城關(guān)鎮(zhèn)十字街上糕點店里的香味又濃了。
二炮兒不干活的時候,一個人坐在小店里望著門口發(fā)呆。
二炮兒關(guān)了店門以后,一個人靠在食堂里喝著小酒發(fā)呆。
二炮兒來我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了,我去糕點店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多了,沒事兒的時候,二炮兒會摸著我的腦袋給我糕點吃,我望著他的腦袋說:“二炮兒叔,糕點的奶油味兒都膩了。”
糕點店外面熱得要命,糕點店里面悶得要命,二炮兒的糕點店依舊人來人往,但我卻總感覺著愈來愈冷清。
奶奶說不是糕點店冷清了,是二炮兒心里冷清了,二炮兒心里有兩道過不去的坎兒,那是兩個女人,一個裝在盒子里,另一個也裝在盒子里。
我跑到二炮兒的糕點店里,翻著一大堆裝糕點的盒子找,翻來翻去,沒找著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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