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加侍香:夜半桃林(1/3)
好心幫倒忙,不是什么稀罕事,心急辦錯事,就更正常。
顏青平從南竹海回來的時候沒等穆瑩瑩,快馬加鞭抄了近路,妄圖能在飯點兒之前趕回王城,也不至于因為這一樁暗地交易耽誤了見她。
誰知他那個叫蒼耳的侍衛,見主子去了趟御花園就再未回來,便想起前兩個月鬧得沸沸揚揚的婢女失蹤案,心說主子長得那么好看,又頗得老皇帝器重,這回可別真是讓先帝的亡魂給搶去了。
蒼耳心里著急,將自家大人常去的幾個地方都翻了個遍,等他翻至宮府講明來意,顏青平跟十四公主孤男寡女徹夜未歸的消息,也就差不多人盡皆知了。
平日里,酉時一刻,是他該敲門的時辰。可今日直至暮霞散盡,月出西山,他離王城,還隔著整整一座松山未翻。
感覺要完。
隨便翹飯的結果,跟無故翹班是一樣的。
或者要更嚴重一些。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他在松山黑漆漆一片的夜色里玩兒命趕路的時候,一定想不到春和已經盤算著要往他的湯碗里下毒了。
桌上擺了一罐鮮姜燉魚,又擺了一罐山蘑煨雞,周邊兒還配著四五道精巧時蔬。
宮云息坐在桌邊兒,筷子搭在手里,臉上寫滿了心不在焉。
她在等他。
要是擱在以前,他來不來都是一樣的。
今天卻不一樣,她在等他,十年來第一次巴巴兒地等他。
其實她并不是很在意穆瑩瑩故意陷害她的事情,也不是很在意自從殿上一戰,她在別人眼里,就成了個以大欺小蛇蝎心腸的東陵君。
但她有點兒在意,自己不過是手誤傷了公主一刀,他就要心疼得徹夜相伴,連宮府的飯也不愿意吃了。
清皎的冷白色光暈漸漸浮上中天,又穿過層層樹葉墜落在地上,成了破碎斑駁的黑影。
春和把那盅已經回火熱了兩遍的魚湯擺回桌上時,已是戌時三刻,白色的魚湯在黑瓷盅里晃了幾晃,差點兒灑出來。
“都撤了吧。”
她等了很久才開口,聲音里沒什么情緒。
那時候回過火的魚湯已經徹底冷透,白凄凄地膩在罐里,再氤氳不出丁點熱氣。
春和絞著帕子,眼見著碟子里那塊本就不大的燒筍只被咬去了一個小角,有些擔心地問道,
“主子……不再吃一點兒嗎?”
“不用了。”
她說著站起身,理了理銀絲重繡的藏藍色衣擺,一邊朝沐風堂走,一邊對春和道,
“你去囑咐膳房,從明日起就不用做顏先生的飯了。讓彭師傅抽空把菜譜謄抄一遍,包上紅紙送到我房里。”
“抄菜譜……主子要菜譜做什么?”
“做賀禮。”
春和沒聽懂,想再問問明白,抬起頭卻發覺她臉上的笑容,染著點月光的寒意。
她是沒性情,但不是沒有心,也不是沒腦子。
難不成真的當她是個木頭人,長顆石頭心,被撩不動情,扎心不會痛?
心雖不會動,氣,還是會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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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子時才回來。
馬廄里的馬都已經縮著蹄子睡熟了,聽見院墻外噠噠漸近的馬蹄聲,又甩甩脖子睜開眼睛來。
春和推拒了幾次,仍是拗不過他,只好打著燈籠將他領至沐風堂前。隔著窗紙,能看到里面亮著盞極昏暗的燭火。
“奴婢說了好幾次了,主子已經睡了,顏先生有什么事,明日再來吧。”
他知道半夜造訪不是個好選擇,會打碎心上人的清夢,可而今這樣的情形,清夢碎了就碎了。
他半刻也不想等,他半刻也等不得。
誰知不過春和說句話的功夫,沐風堂的門,已經打開了。
她醒著。
頭發松散,只用一條金絲穗綁著發尾,搭在左肩上。
一條單薄的紅綢緞裙纏在身上,雪白的肩頸和手臂在織花絹紗里若隱若現,比平日里那個裹在黛藍緞袍里的人,更讓他喘不過氣。
“這么晚了,顏先生有什么事嗎?”
“有。”
顏青平絲毫不在意她冷冰冰的客套語氣,邁步走上臺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兒。
她下意識地掙扎,沒掙開。
再掙一次,抓得更緊。
嘖,膽子真大。
“先生這手,是不想要了嗎?”
“不要了,”
他盯著她,一雙桃花眼灼灼地燃著火,妄圖把她點著似的,
“這一雙手,這副身體,這腔子心肝肺腑,都不要了,都給你。”
他的樣子和平日里一點兒也不一樣,好像是著急了,好像是生氣了,又好像是喝多了酒。
但跟十年前的他很像。
其實他從南竹海趕回來,原本只是想來問問她樂意不樂意的。
可一見到她,又覺得這事兒實在不能只聽她一個人的意見。消解斬風月的機會就擺在跟前,難道她不樂意,自己就能心甘情愿地把這機會放跑?
當然不能。
好歹也是當年情話第一的風流公子,撩人的本事用得上的時候,就該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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