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沙頭雨:余憑夜訪(1/2)
濃濃白白的魚湯冒著熱氣,在砂鍋上方氤氳出好看的形狀。
顏青平拿起木勺,要給對面人先盛一碗,誰知她見狀迅速護住碗口。
“我不想喝。”她說,然后夾了一塊燒筍杵進碗里霸住位置。
這幾年廚子手里經(jīng)過的魚少說也有幾百條,她吃過的卻不過涮火鍋時屈指可數(shù)的幾次。她雖不大喜歡,但知道擺件兒愛吃,所以從無異議。
可擺件兒對她那么上心,又怎么會不知道,還要上趕著給她盛?
顏青平見她慌不擇路寵幸燒筍,只得拿起自己的碗,盛湯擱到面前,道,
“姜絲魚湯解酒,你不喜歡,也多少喝一點。不然醉著睡覺,早上起來要頭疼。”
她還以為自己醉的不明顯,原是早被人瞧出來,只好低下頭,像個犯錯的小孩兒似的乖乖捧起碗。
“以后在他那里喝酒忖著點,桃花林夜路不好走,萬一醉在里面,著了涼怎么辦?”
她沒抬頭,幾縷發(fā)絲垂在額前,悶聲道,
“我先前也不知……百里的酒那么烈。”
“那可不嗎?”他聽了便笑,拿勺子撇一撇湯上的浮沫和蔥花,又給她添上熱的,
“我少時曾向他討過一瓶帶回夷山去喝,結(jié)果三天起不來床,被師父吊著打。”
“……百里從那么小,就開始釀酒了?”
“那家伙從小不學好,北首座那里許多治病的法子他不學,只愛學做酒的法子,十歲那年拿玄參釀了壇‘下紅葉’,把他師父灌得上不了朝。”
“真想不到,北首座人那么兇,也能容得他這樣胡鬧。”
“容不得也要容。北首座先前已失了一個徒弟,若再把百里嚇跑,恐怕伽南司后繼無人。”
“我倒不知,伽南司還有過別的徒弟,百里那位師兄是誰?”
“名姓沒人知道。只聽說三十多年前犯了錯事被清出師門,之后再無音訊。”
“那想來這位師兄犯下的過錯,不會輕了。”宮云息捧著湯碗,低聲自語。
“那也不好說,”
顏青平端起茶盞,躲進花樹的陰影里面,臉上掛著冷冷笑意,
“畢竟在北首座眼里,不合他心意的事,都是錯事。”
天逐漸黑透,月色越發(fā)清皎,從櫻樹的枝葉之間灑落下來。春和撤下桌上的碗筷,又換上鮮煮的巖茶和點心。
巖茶出自中原武夷,乃烏龍茶中極品,自有“巖骨花香”之稱,又與桂圓同煮,香氣甘暖沁人。
“主子原還跟我說,今日陛下要為三君設宴,您有了吃飯的去處,想是不會來的。沒曾想,還是來的這樣早,幸好膳房的師傅早有預備,不然大人倒要說在我們這里受委屈了。”
“既是為三君設宴,你們主子不去,哪里來的三君?”
“那主子稱病之事,陛下可信了?”
“自然不信。”
春和聞言嚇了一跳,手指抓住衣角,緊張兮兮地追問到,“那大人怎么說?”
“我跟他說,宮小練功正練到精要,不宜出關(guān)。”
若不是礙著主仆尊卑,春和覺得手里的木托盤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砸在這人腦袋上了。
這什么破理由?
這謊清奇至此,他自然不會在皇帝跟前扯,只是想看春和招牌式的小金魚氣鼓鼓,看夠了就轉(zhuǎn)過頭,對石桌那頭的人道,
“陛下說你身體要緊,宴會的事放一放也無妨。……不過,你今日沒工夫進宮,倒有工夫去瞧鳳老三?”
他坐在花樹底下,冷不丁提起這一樁。
鳳棲梧的境況,她從不多說。雖然時日已然長久,舊案又多有疑端,真相未白之前,顏青平斷不會做出尋仇奪命這樣的事。可兩人之間,總歸隔著顏重樓一條性命。若說他對殺親之人沒有半分恨意,那總不可能。
夾在中間的人,當知道沉默是金最為可貴。
“嗯。我去審一審他,免得日后被人問起答不上來,倒叫人說我這個東陵君當?shù)煤俊!?
“那想必宮大人去牢里審了這么久,一定有所收獲吧?”
“收獲自然是有。譬如我覺著宮里給鳳叔呈的膳里那兩朵水蘿卜雕的花兒就很不錯,看著舒心,打算讓府里的廚子們?nèi)W一學。”
她胡亂編個理由搪塞,他給面子,也不拆穿,反而跟著一起渾說,聽得身邊春和一愣一愣。
“水蘿卜雕花兒?聽著有意思,藝成之日務必邀我一觀。”
“這個自然。”
“那便這么定下,宮小可別忘了。”
“我即便忘了也無妨,膳房師傅們學手藝,哪一次不是專請了先生來鑒賞”
“那不一樣。”他說,
“他們請的不算,你請的才算數(shù)。宮小若是記不住,我可以差人刻在匾上,你找個顯眼的地方掛著就行。”
芝麻大點兒破事兒,還要懸匾醒示,這話要讓神無月聽見,肯定賞他兩個棗兒以資鼓勵。
死纏爛打糾纏不清的法子,小伙子學的很不錯嘛。
可還沒等宮云息答話,負責通傳的侍衛(wèi)就到了花園邊上,稟明宮里的余憑余公公到訪,人已候在外頭。
已近亥時,宮門落鎖,余憑又是新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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