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俗體字(1/3)
整個定海衜頭已經被高高的圍墻圍住,西衜頭是海軍一號碼頭,為軍事禁區,大衜頭、中衜頭全被整合成民用貨運區,海軍一號碼頭邊上的xiǎo碼頭辟為上下人員的客運區。
還沒靠上碼頭,胡仁沛遠遠就看到碼頭上的橫幅,“定海歡迎您!”
咦,這是魏碑,粗壯、古樸,遠遠的就看到特別清楚,不過這字得從左往右讀,還有這“歡”字?!胡仁沛感覺有些不習慣,微微搖頭。
“俗體字?!”幾個書生嚌嚌嘈嘈起來。
交通艇靠上碼頭,碼頭上一個藍sè作訓服的工作人員手舉著大喇叭,“歡迎來到定海,本地人請走綠sè通道,客商請走一號通道,讀書人請走二號通道。”
胡仁沛登上碼頭,看到齊腰高的木柵欄把碼頭上的空地分成三個通道,上面分別寫著“綠sè通道”、“一號通道”、“二號通道”。
明軍登陸定海之后,強化保甲制,本地人建起了戶籍檔案,外地人進入定海須得在碼頭詳細登記姓名、年齡、籍貫、居住地、來此的目的。
空地上已經有許多人排隊等著通行過關,身穿大明九品官服的張鴻功正帶著一些身穿藍布對襟衣服的工作人員守在柵欄前,一一進行登記,查驗放行。這些工作人員都是經過訓練營短訓的定海籍的童生。
紹興師爺張鴻功是秀才出身,既有文采智計,又能機巧應變,明軍入城之后他看準形勢,積極投靠,經過訓練營短期培訓,被任命為港務局幫辦。
“這‘歡’、‘綠’、‘號’全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俗體字,看來這大明朝的官員才情很是一般啊,從左往右書寫也是別有一番情調。”書生中有人高聲説道,碼頭頓時一片喧笑。
“不然!”胡仁沛仰頭端詳橫幅上的字,“拋開‘歡’是否是俗體字,大家看這幾個字,寬和而謹束,平實而峻肆,樸茂而疏宕,沉雄而清麗,實乃魏碑書法大家之作。”
橫幅上的字調用的是電腦里面的魏碑字體,這電腦里的字庫都是名家所寫。胡仁沛喜愛魏碑,臨摹龍門二十品n年,他一眼就看出這字法深得北魏書法名家鄭道昭的《鄭文公上碑》的真諦。
胡舉人的褒揚一下平息了許多非議,于是身邊幾個書生順桿往上爬,拍著手,不住diǎn頭,“魏晉風骨,質樸清麗,不喜文飾,這字體確實很好。”
但下面還有人嘀嘀咕咕,“寫得再好,也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俗體字。”
“此言謬矣!”張鴻功聽到有人在胡亂評判,立即從檢查通關處那邊閃了過來。
張鴻功上前先對胡仁沛拱手施禮,然后轉身大聲問這些書生,“昔者倉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何也”
看到出來了個大明官員,雖説從服飾上看才是一個九品,在場的幾個書生也不敢胡亂得罪,剛才那位書生躲在人群也不再吭氣。
胡仁沛回道:“張彥遠《歷代名畫記》有云,‘造化不能藏其密,故天雨粟;靈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
“是的。”張鴻功diǎndiǎn頭,“‘天雨粟’寓意我華夏民族因為有了文字,才變得更聰慧,思想變得更深邃,生產創造的能力大大增強;‘鬼夜哭’寓意漢字的產生真正揭開了天地的奧秘,使我華夏智慧增強,鬼神從此難以主宰人類的命運了,因此只能在黑夜里哭泣。”
張鴻功看著眼前的書生,淡淡的説道:“所以説,文字的作用一是為了傳承,二是為了交流,并非用來顯擺自己的才情。這定海碼頭不是文淵閣,進進出出都是普通民眾。為了顯擺自己才高八斗,這這碼頭上寫讓人看不懂的文字,那還不如不寫。”
這些都是張鴻功在訓練營接受培訓學來的話,現在他又如數家珍的賣弄給這些書生。
張鴻功説一席話讓在場的這些書生頓時嘴塞,胡舉人連連diǎn頭,“大人高見,不過從左往右書寫不知是何道理?”
“本官港務局幫辦張鴻功,歡迎大家來定海參加大明科舉考試,從左往右書寫是格物致知的需要。”
“格物致知?”
“是的,大家以后都會領悟格物致知的道理。”
交談之中,眾人得知張鴻功原是紹興師爺,也曾做個前清的秀才,頓時覺得更加親切。
這些書生聽説大明船堅炮利,趕來參加科學,也是想早早得到功名,有個從龍之功。但有人覺得大明才取一個州縣,就開科取士,貌似太過倉促;也有人對大明兵力有少許疑慮。
張鴻功天天在碼頭遇到這諸如此類的提問,他輕松自如的一一回答。
經過一番詳細登記,一位碼頭工作人員帶著這些書生進入二號通道。沿著二號通道走大約五百米,這里過去是清軍眷屬生活區,現在改為士子接待站。禮部儀制清吏司主事白燚帶著幾個工作人員,在這里忙碌了將近十天,經他們手進入定海城的四方學子已不下千人。
胡仁沛、楊在田等人還沒走進接待站,就聽見接待大廳內好多書生正在進行熱烈的討論,這些書生也是今天搭乘船只來到定海,只是比胡仁沛他們早一步上岸。
一個聲音很是尖銳,“把功名與入仕分開,這不是莫名其妙嗎,亙古未見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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