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來到天津橋dǐng。
    徐子陵憑欄俯視洛河，對身后熙來攘往的車馬人流，渾然不理。
    仰天長嘆一聲，自卷入這個紛爭的漩渦之中后，我不犯人，人亦犯我，我若還擊，則人更變本加厲。所以羅凡要主動出擊去爭霸天下，寇仲亦想天下爭雄，亦非全無道理。現(xiàn)在擺明是強(qiáng)權(quán)便是一切，根本沒有道德理性可存身之地。
    就在此時，身旁忽然多了個人出來，與他一起朝洛河看望，柔聲道；“徐兄為何愁思難解，一臉悲憤神情呢？”
    只從她仙體散出的芳香氣息，便知是雅淡如仙的師妃暄。這絕世美女依然一聲儒裝，説不盡的俊秀儒雅。
    徐子陵亦不轉(zhuǎn)頭，只苦笑一聲道：“師小姐莫非找?guī)煾赣懕诓怀桑阏疑狭嗽谙旅矗俊?
    師妃暄輕輕嘆一口氣，并未作答，而是伸出纖美的玉指，遙指遠(yuǎn)方的洛陽城，以充滿悲國傷時的語調(diào)道：“自魏晉南北朝以還，洛陽屢成兵家爭戰(zhàn)之地，多次被毀傾頹，累得百姓流亡，中原蕭條，千里無煙，饑寒流隕，相填溝壑。除此之外，徐兄可知我們尚損失了什么呢？”
    徐子陵雖自負(fù)聰明才智，此刻只能茫然搖頭。
    師妃暄淡然道：“洛陽之稱，始見于戰(zhàn)國文獻(xiàn)戰(zhàn)國策，內(nèi)有‘蘇秦過洛陽’之語。自此屢被選為郡城，為我國文化經(jīng)濟(jì)的中心，北魏時只是佛寺便有一千三百六十七所。”
    徐子陵咋舌道：“竟有這么多？”
    師妃暄續(xù)道：“洛陽向?yàn)槲覈幕C萃之處，只藏書便達(dá)七千車之多。且人杰地靈，歷代名家輩出，蔡倫于此試制‘蔡侯紙’；張衡創(chuàng)制‘渾天儀’、‘候風(fēng)儀’和‘地動儀’；馬鈞明‘指南車’；王充作論衡；班固兄妹著漢書；陳壽撰三國志；洛陽伽藍(lán)記和水經(jīng)注均成書于此，洛陽城對我國的貢獻(xiàn)，有何處可能比擬。”
    徐子陵一臉茫然，此時的他還未讀過魯妙子的筆記卷，亦不知曉地動儀、論衡、漢書是些什么。聽不大懂，只知道師妃暄確是學(xué)究天人，博古通今。
    師妃暄低吟道：“古今興廢事，還看洛陽城。”
    聽著她若如天籟仙音的聲線細(xì)訴洛陽的興替盛衰，徐子陵卻越聽越是一頭霧水，這就好像上課的時候有做過課前溫習(xí)與沒做過溫習(xí)的區(qū)別，此時對歷史沒有做過任何了解的徐子陵自然猶如霧里看花。最終師妃暄都感覺有diǎn對牛彈琴的時候才不得不停止敘説。
    聽了這么多，徐子陵的感覺用一句現(xiàn)代的話説就是：
    不明覺厲。
    等到師妃暄説完，徐子陵才半懂不懂地道：“師小姐見聞廣博，子陵嘆服。”
    扯了半天，全瞎扯了，還好師妃暄心性上佳。若此時換一個人來，只怕已經(jīng)一頭栽倒在地。
    師妃暄一雙傾倒世人的秀眸凝視徐子陵半響，這才淡然問道：“請問徐兄為何要去盜取和氏璧？”
    徐子陵苦笑一聲道：“師小姐擺明了一幅不肯甘休的樣子，此事答與不答又有何區(qū)別呢？”
    接著徐子陵又問道：“我想反問小姐一句。李世民會否因?qū)κ质莻€善長仁君，而放棄與他爭地盤打天下呢？”
    師妃暄不但不以為忤，反饒有興趣的道：“想不到徐兄竟是雄辯滔滔之士，言歸正傳。徐兄終于肯承認(rèn)自己是盜寶賊了么？”
    徐子陵苦笑道：“在下并不愿説謊欺騙小姐，什么賬都可算到我頭上來。只是在下不愿出手傷人，卻絕不會束手待斃。”
    ……
    樂音忽變，一身素黃羅衣，淺綠披肩的尚秀芳，就那么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載歌載舞起來。
    只見她玉臉沒施半diǎn脂粉，可是眉目如晝，比之任何濃妝艷抹都要好看上千百倍。更不知她是否剛從浴池走出來。沒有任何簪飾就那么隨意挽在頭上的秀，仍隱見水光，純凈美潔得令人心醉。
    只聽她唱道：“珠淚紛紛濕綺羅，少年公子負(fù)恩多。當(dāng)初姊妹分明道，莫把真心過與他。仔細(xì)思量著，淡薄知聞解好么。”
    她唱腔透出一種放任、慵懶而暗透凄幽的味兒，別有一番無人能及的清綺情味。聲腔技巧均沒半diǎn可供挑剔的瑕疵，配合動人的表情，誰能不為之動容。
    “洞房深，空悄悄。虛抱身心生寂廖。待來時，須祈求，休戀狂花年少。
    淡勻妝，周旋少，只為五陵正渺渺。胸上雪，從君咬，恐犯千金買笑。”
    羅凡不由心中長嘆道：“古代的歌曲尺度可比現(xiàn)代大得多了。”
    只是她那婉轉(zhuǎn)誘人的嗓音，透過不同的唱功腔調(diào)，呈現(xiàn)出某種豐富多姿，又令人難以捉摸的深越味道，低回處傷情感懷，將整個曲子演繹得淋漓盡致，彷如澎湃的海潮般把所有人心靈的大地全淹至沒dǐng，羅凡不由拉出現(xiàn)代的某些實(shí)力唱將在心中與之對比，得出的結(jié)論是，若同是這種幽怨纏綿的曲風(fēng)，現(xiàn)代歌星只怕要被完爆。
    而這份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坦然與“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不經(jīng)意地流露出來放任自然的美態(tài)更是難得，若尚秀芳在現(xiàn)世演出，定然是一名實(shí)力加偶像派的級巨星，那或許真是壯哉我大華語音樂圈了。
    一曲既終。
    樂聲倏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