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夕陽(2/2)
只是為了收個弟子,說出去只怕也沒人會相信?!?
南飲風(fēng)兩手撐著下巴,看著從前沉默不語今天卻語出連珠的南小虎,也不知道他整天待在山上,上哪兒知道的這些江湖秘聞。
南小虎看了一眼顯得有些無聊的南飲風(fēng),繼續(xù)說道:“合歡宗內(nèi)部共分三派,除了一陰一陽四位長老領(lǐng)銜的兩派之外,還有一派是宗主親自管轄,這一派不用修行雙修之法,尤其是內(nèi)門,挑選弟子極其嚴格,必須是極陰之體,極陽之體,或是金木水火土中天生的單一屬性,再或者,就是陰陽合一,五行共濟的先天道體。若是那位姑娘真是先天道體,進了合歡宗,說不得就是宗主之下內(nèi)門弟子的人選,不一定要去學(xué)那雙修之法?!?
江折枝喝著酒,有些想不通,若她真的是先天道體,在棲霞山十幾年,不可能不會發(fā)現(xiàn),在十歲那一年,即便只憑借棲霞山的劍術(shù),也不可能敗在自己手中。
南飲風(fēng)就更想不通了,雖然一直向往江湖,但這些江湖事,真是第一次接觸,跟武俠小說里完全不一樣嘛,聽得人頭都大了,但還是安慰道:“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合歡宗既然這么大個門派,花了這么大力氣,就只是為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姓名肯定是無憂的。”
隨后,又氣鼓鼓說道:“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你都快死掉啦,竟然還想著別人!”
意識到失言,南飲風(fēng)馬上閉上嘴,又自顧自喝酒,好一會兒才怯生生說道:“對不起啊?!?
江折枝在外經(jīng)歷生意人情往來多年,自然不會在意,于是詢問起從落花谷進入西域佛國的道路,從西域佛國那邊進入雪山,找到百年以上雪蓮的概率會大很多,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直接找到當?shù)厝速徺I。
南小虎常年在西邊山上行走,熟悉路線,于是拿出自己畫的地圖,找出了一條進入西域的路線,數(shù)百里之遙,不過山路難行,甚至很長一段路都十分陡峭,不能騎馬,能夠騎馬的地段,常常又有山匪盤踞。
二人說干就干,開始商量起細節(jié),需要在不同路段準備什么東西,帶多少干糧,在何處購置馬匹衣物,如何應(yīng)對山匪等等。
南飲風(fēng)瞪大眼睛,心中有些砰砰跳,眼前這一幕,難道就是夢寐已久的江湖?
看著兩人一步步敲定細節(jié),不對,為什么所有細節(jié)都只有兩個人呢,難道是不想帶自己去?
南飲風(fēng)眼前兩人似乎忙得不可開交,自己卻是多余的那一個,便直接心一橫,聽完所有細節(jié)之后,哼了一聲,摔門而去。
南小虎看著還在搖晃的房門,無奈嘆息一聲。
江湖兒女江湖老,這座安穩(wěn)了上百年的落花谷,栓不住他南小虎,自然也就栓不住南飲風(fēng)。身體里始終流淌著江湖的血,身負血海深仇,誰又能老老實實一輩子待在這落花谷,結(jié)婚生子,安安樂樂,直至老死。
若是真心不希望他去尋仇,就該把那些仇恨連同武功一起爛在肚子里,帶進棺材,不應(yīng)該傳下來,那么他南小虎就是土生土長的落花谷人氏,釀著酒,與村民一起耕種,娶上一個賢惠妻子,坐看日出日落,安享天年。
可是既然教了他家傳刀法,告訴了他數(shù)十年前那一樁恩怨情仇,那他南小虎就是江湖中人,不會再一直安居于落花谷,當初傳刀嗜血那一天,他就說過,遲早都有這一天。
恰逢這少年被撿回來,幫著走上一趟西域,算是出山之前提前練手。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少年能夠放下大好前程,為了一個女子得罪合歡宗,他南小虎佩服,這個朋友,得交。
行走江湖,除了傍身刀劍,壺中美酒,有個三兩摯友,也是一大快事,他南小虎,在這落花谷,已經(jīng)孤獨了太久。
至于從小便沒爹沒娘的南飲風(fēng),看似大大咧咧,與誰都能笑言幾句,似乎永遠被村子里所有人寵著,不知道天高地厚,實則身體里的那股血性,入骨至深,小時候被欺負,從來不哭,甚至第二天依舊能對欺負自己的人有個真誠笑臉,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
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自己身世,什么仇什么怨,只不過礙于村子里各方長輩的救命撫養(yǎng)之恩,一直藏在心里。
這種孤獨,南小虎深有體會。
終究是江湖兒女的血脈,享受不了落花谷的安樂。
南飲風(fēng)回到自己親手搭建的小院,拿出藏在柜子里的玉佩,放在掌心摩挲著,血跡怎么洗都洗不干凈,滲入玉佩中,染了一大片紅色。
這座小院,沒有任何一根竹木經(jīng)了他人之手,完全是南飲風(fēng)一人搭建完成,能夠在這養(yǎng)了自己十八年的“異地他鄉(xiāng)”,擁有一件屬于自己的東西,實屬不易。
許久之后,南飲風(fēng)將玉佩收在身上,轉(zhuǎn)過頭面向黑暗處,用手臂擦了擦眼角。
門外無人,久違的陽光,將連日的陰翳刺破一個洞,好讓夕陽漫出層云,染紅南飲風(fēng)的半邊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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