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辯證自由(2/2)
著子女。早幾年說他教子無方,自然是有的,但不能僅憑這個理由,就此武斷地認為教唆這個罪名扣在他頭上是不冤枉的。
這種全憑主觀斷案的法子,又與舊時代有何區別呢?
想著想著,心里有些發急了。沈初云漲紅了脖子,努力向他們解釋道:“可是,我認為你們都應該去了解了解香雪兒的現狀,聽聽她的主治大夫對于她人生最后一段旅程的種種遺憾。記者只是一類人群的職業稱呼,本質上首先是一個人,需得守住做人的底線,才好提什么工作需要,請人理解。如果我們連人都做不好,提起筆桿子來,真的能為民發聲嗎?對此,我表示強烈的懷疑!”
蘇振青拍桌喝止:“懷疑也是自由精神的一種表現,你懷疑當然可以,但是你不能因為你個人的懷疑,就不允許其他記者去表達個人觀點。你能懷疑,難道別人就不能懷疑你的懷疑了嗎?你也是個受過新聞研究班教育的人,你難道已經忘了約翰?彌爾頓所說的新聞自由思想……”
沈初云騰地一下站起來,與蘇振青隔著一張辦公桌對立著,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沒有忘記《論出版自由》,同時也清楚地記得,約翰?彌爾頓在擔任新聞檢察官時,他是不主張絕對自由的。可見對于‘自由’二字在實踐中的失控,他也是有體悟的。”
“消消氣,消消氣,都冷靜冷靜。”看他二人各執一詞、僵持不下,鐘士宣趕緊站到中間,把話打斷,“密斯沈,有件事必須先和你解釋一下。昨夜那名爬窗戶的記者現在也正后悔呢,但是事出突然,有人寫了匿名信給各大報館,說是香雪兒府上那次遭劫,根本是蓄意的,懷疑幕后黑手可能就是韓外長本人。你想,這樣令人發指的行為,他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呢?換做是你,也會放下一切后果,拼死也要揭露真相的呀。”
又是一個令人毫無準備的消息,沈初云稍稍一回想,眸光便是一暗。
經此一提醒,她的直覺也認為香雪兒家里遭劫一事,似乎是有些蹊蹺的。哪怕這治安問題已經老生常談了,但是以彼時香雪兒的財力,以及她背后金主的能耐,她的居處應該是非富即貴,似乎不應當出太大的安全問題。即使出了問題,也不至于鬧到賊人搬空了家私,依舊無人來相救的地步。
想完了這個傳言的可信度之后,沈初云才記起來此次前來,可不是為了破案。便依舊把話引到正題上去:“如果這個傳聞靠得住,當然應該揭露。但香雪兒只是個得了瘋病的弱女子,跑去問她能問出什么來呢?如果那位記者為了新聞之自由真的什么都不怕,又何懼以此種方式,親到韓外長府上去要出個真相來?打著為了真相就不怕犧牲流血的幌子,卻只敢欺負弱者。這樣的行徑,光后悔有什么用?哪怕香雪兒活得如同螻蟻,也是一條人命,不該這樣白白地犧牲掉。”
“這……”鐘士宣被駁得動搖了心意,轉眼去望著蘇振青,看他預備怎么說。
或不服,或動搖,或嘆氣,三個人就這么沉默下來了。
好半晌之后,蘇振青忽然地笑了一笑,撫掌道:“無論如何,你這丫頭是出師了。”
原本還在生無良記者氣的沈初云,這時卻微露赧色。她看得出蘇振青依舊不認同自己的立場,卻極力地在克制他本人的立場,試圖來欣賞剛才的那一番辯論。
記得當初決定要單干的時候,蘇振青曾說過的,什么時候能做到凡事不以任何人所說的為道理,什么時候就算真的出師了。
回首過去,有些話重新拿出來細細地琢磨琢磨,可真是教人迷惑。
蘇振青當初的提醒,顯然是希望沈初云能得獨立自由真正的精髓。今天沈初云仿佛是做到了,她成功地完成了蘇振青的要求,卻是在用這份獨立和自由的精神,來反對毫無約束的自由。
這里頭的彎彎繞,真把三個人同時給難住了。
沈初云就不由地去想,當年真該去聽聽哲學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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