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晴空(1/2)
看他一臉驚慌,我剛想問他怎么了,他便急急地道:“太陽要落山了,空兒要回別苑去了。”不待話音落下,他便已向前院奔去,邊跑邊回頭沖我高聲解釋:“師父不許空兒日落之后踏出別苑,空兒明早再來看宣兒!”
我還在愣怔之際,院中已無他的蹤影。心中不由好笑,這是什么破規矩?!
空兒口中的別苑是他和師父修離的居所,之所以稱別苑,是因為那居所不在觀中,而是建在山坡更高處。而我則是住在這道觀的后院,前院便是道觀。
這后院不大,除了我現在居住的屋子,只剩一間充作雜物間的廂房和一間廚房。這院子雖小,卻也是難得的清幽雅致,院的四周修有長廊,廊下設有石桌石凳,方才我與空兒便是坐在這廊下的石凳上吃的葡萄。
院中栽滿了海棠樹,不過枝葉甚是纖細,似是近兩年剛剛栽種的。海棠是我前世最喜歡的花,不是因為它花姿妖嬈,亦不是因其花色絢麗,只因它既有不輸百花的嬌柔風姿,又有抵抗零下十余度低溫的錚錚鐵骨。海棠只為自己而綻放,從不取悅,從不留香,這也是世人常說的“海棠無香”。張愛玲一生有三恨,這第一恨便是海棠無香,而我愛海棠,愛的也正是它的無香。
我瞇著眼睛,想象著院中一到春天便掩映在一片粉紅花海之中,禁不住心神蕩漾。順手拿起石桌上的狼毫,提筆在紙上寫下溫庭筠的《題磁嶺海棠花》:
幽態竟誰賞,歲華空與期。
島回香盡處,泉照艷濃時。
蜀彩淡搖曳,吳妝低怨思。
王孫又誰恨,惆悵下山遲。
待整首詩寫完我才從陶醉中清醒過來:我哪里會寫毛筆字?
雖然前世因為研究中醫藥,對中國傳統文化也是頗為喜愛,詩詞歌賦、民俗歷史均有所涉獵。不過我只是向往古人那種“鮮衣怒馬少年時,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恣意生活,卻并沒有認真研習過琴棋書畫。
于是急忙低頭看向桌面,不由一愣:只見紙頭上由右至左、由上至下地書寫著幾行娟秀小字。那字體似篆非篆,似隸非隸,即便是與中國的繁體字相比也是繁復得多。
這……是我寫的?我有絲茫然,呆呆地望向依舊執著毛筆的右手,不錯,是我寫的。可我連繁體字都認不全,又怎會寫下如此繁復的文字?
一個念頭突然閃現,莫非是因為這副身子?我雖不是原主,但占了她的身子,所以擁有她的記憶片段、能寫出她的字?忽然覺得很神奇,若真是這樣,說不定我還會彈琴。
我低頭又看了看紙上的字跡,不由感嘆:還真是賞心悅目。于是越發肯定這原主必定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
推測出原主的身份,我恍然大悟,當初那渣男定是看上了原主顯赫的家世背景,而非真正心悅原主,待到再無利用價值便一劑毒藥,處理個干凈。不過……從那渣男在我昏迷時說的那番話,我又感覺出,他在做完那一切之后又似是后悔了。
我冷笑,難不成那渣男假戲真做,真的愛上原主,出手傷害了原主之后才察覺自己的心意,所以才有我昏迷時聽到的那段懇求懺悔?懇求也好,懺悔也罷,能有何用處?殊不知他的冷性絕情早已害死了原主。即便是活下來……只是不知這原主是個什么性子,反正我若是有過原主的遭遇,定是再無可能接受那人。
忍不住輕嘆一聲,還是得想想以后若與這渣男面對面,該如何應對。我雖不會多事到為原主討回公道,但至少得保證自己不在他身上吃虧。像他這種為達目的不惜玩弄別人感情的人,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想到自己來到這異世才不過兩日,結識的又只不過是修離師徒二人,卻自行分析出了如此之多的內幕,很是得意。說不定我還真能在這異世混個風生水起呢!
一陣冷風吹來,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隨手拿起那張題有溫庭筠詩的紙回了房。在房中坐定,覺得這古代的夜晚可真是無聊得要命,于是復又提起筆,寫起藥方來。
我既已決定要到那后山去一睹月歸蛇的真容,自是要好生準備一番。畢竟據空兒說那后山遍布奇異的蛇蟲鼠蟻,一不小心中毒可就得不償失了。邊想著,邊寫下了幾副解毒藥方,打算近日去山間采來,制成解毒丸,以防萬一。
待寫完藥方,研究出制藥之法,我只覺一陣疲倦襲來。查看更漏,發現竟已過了子夜,于是草草洗漱一番便熄了燈燭,爬上床榻。
放下床前幔帳,剛平躺下來,便聽到了輕手輕腳的開門聲。我心中一緊,是誰?竟連門也不敲,就這樣堂而皇之的進來!?同時又在心中暗罵自己疏忽大意,竟忘了上門栓!
還在思索對策,卻已見月光映照下的幔帳上映出了一道頎長的人影。只見那人抬指伸向兩片幔帳閉合處。我心中恐懼,但卻又別無他法只得閉上眼睛裝睡,看這人究竟意欲何為。
只聽頭側一陣布料窸窣之聲,想是那人掛起了頭側的幔帳。床沿忽地陷了陷,那人坐在了床邊。
靜默良久,我的冷汗已將背后的衣衫浸透,卻仍感覺不到那人有任何動靜,心中的恐懼漸轉成好奇。這人是誰啊?他半天沒有做出任何舉動,應該沒有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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