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竹青山(1/2)
竹青山。
甘棠的墓地是蘇云落挑的。
也是他將甘棠放入了棺槨,然后一捧黃土一捧黃土將甘棠埋葬。
他今日身著一襲青竹錦袍,背影風雅,正面卻是形銷骨立,面容憔悴。
只見他站在那墓碑前,修長白皙的手覆在上面他親手刻的姓名上,然后慢慢蹲下身。
即便只是名字,他都不敢居高臨下,他想,姐姐那么驕傲,肯定很討厭被人俯視。
安九站在蘇云落的身旁,他師父的死似乎讓他在一夜之間成長了不少。
他哭的已經夠多了,他知道哭沒有用,并且師父生前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
可是直到現在,安九都無法真正接受自己師父已經死了的事實。
前段時間他隨便跑去一家客棧,將自己關在里面七天七夜,就縮在墻角里面。
他終是不肖子弟,他不想為師父養老送終,不想為師父清理尸體,那七天七夜他就一個人縮在房間墻角里,自己欺騙自己,師父沒有死,師父那么剛強的人怎么會死呢,一定是師父的惡作劇。
師父知道自己的徒弟傻且不禁嚇,她要是覺得自己的惡作劇過分了,就一定會翻遍整個帝都,最后來這客棧尋自己。
可他一直沒有等來師父,客棧窗外白幡飄蕩,紙錢亂飛,陰沉昏黃的天地中舉國哀喪,那是皇帝云輕寒的葬禮。
之后斷斷續續白幡飄蕩不止,哀嚎聲不停,那是死在神武廣場叛亂中亡靈的葬禮。
安九那時像是發了瘋一般從客棧房間沖了出去。
師父只有自己這一個徒弟,師父只自己這一個徒弟啊。
但是當時他跑去已被大雨沖刷了七天七夜的神武廣場時,地面上只遍布著被雨水泡的發白發脹發爛的斷臂殘肢,他扒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找到師父的尸體。
直到蘇府的人過去神武廣場找到他。
安九看著身旁的蘇云落,又看了看前面師父的墓碑,仰起頭,想讓淚水倒流回去。
云靴踩在枯草上的聲音響起,安九緩緩轉過身。
“長公主殿下。”
蘇云落聽到安九的聲音也慢慢轉過了頭。
“長公主。”
畫影和荊辰在長公主云棲身側,隨著她一步步走向那塊墓碑。
云棲身上是下了馬車畫影趕緊為她披上的白狐大氅,她身形嬌小玲瓏,白狐大氅似是將她周身孱弱的病氣遮掩住了。
她冰顏冷白的近乎透明,但因上過了妝,眉目如畫,口脂櫻紅,清亮的雙眸似還縈繞著些許凌厲的靈氣。
云棲唇線姣好,即便朱唇微抿不言,因得這刻意的妝容也將她整個人在人前呈現得有幾分鮮活生動。
只見她緩步走向墓碑,冰顏淺淡的神情似有微動。
“甘棠。”
蘇云落身子微不可察地離開了云棲些許距離。
他并非恨她。
而是不想看到她。
他知道自己有理由去怨她,但很荒唐。
怨她什么呢?
怨她當初為何沒有真將蕭北野給殺了,怨她為什么撒下了這么一個彌天大謊,怨她既單純想要蕭北野這個人就該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完全禁錮控制住他,怨她沒有干脆將魔鬼之盒毀滅殆盡還將他給藏了起來,使得那個妖孽只窺得一個縫隙便從里面脫困而出禍亂天下.........
如果不是蕭北野,如果不是那些對蕭北野瘋狂死忠的烈焰軍,如果沒有神武廣場上那被密謀已久的叛亂,甘棠就不會死。
甘棠的死使得蘇云落在一段時間內痛不欲生,他其實是想怨恨一個人,為自己心中所有的痛苦找到一個發泄口,這樣他就可以去辱罵、去詛咒、去仇恨,這個人就是云棲。
可是,當他得知,神武廣場叛亂之事并非蕭北野統籌全局......
圣女楚玨的人與烈焰軍是兩批,且為一先一后,所以,與其說蕭北野是圖謀已久,不如說他那是順勢而為。
圣女楚玨率領雁北軍打著為雁北王蕭北野復仇的旗號攻進帝都,神武廣場的那場戰爭其實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
只是,蘇云落不知,既然蕭北野分明有能力來去自由,為何會被困在長公主府這么長時間?
攻打帝都,在兩年前他便可以率領著自己手下的烈焰軍那么做,為何偏要選在祭祀這天?
僅僅是因為圣女楚玨插手,他順勢而為,還是這根本就是他裝瘋賣傻留在長公主府留在云棲身邊等待的一個契機?
思緒亂飛,越扯越亂,記憶的線在亂飛的思緒中被他扯回十年前。
........
十年前蕭馳因不甘心受皇室壓制,起兵造反,后叛亂被剿滅,蕭府被滿門抄斬,朝云軍將蕭府的人像是拉待宰的牲口一般用韁繩從帝都拉回帝都,九幽臺上蕭府上千人被斬首示眾。
一夕之間,蕭北野從高高在上光芒萬丈的小世子變成了于云端被人一腳踢下去落入泥淖中的階下囚。
學宮中那些曾圍著他繞的學生都在第一時間紛紛與他劃清了界限,不過還有幾個不知死活只顧兄弟情義的世家子弟在蕭府出事后包庇于他,為他找藏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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