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眾收回目光，看向韓佳之，溫和地笑道：“不說公司的事情了，說多了你估計又要打瞌睡了。說說你吧，兩年前給你的那十萬塊錢還沒花完嗎？這兩年來，竟然沒來找我要過一分錢？這實在是讓我太好奇了，你這兩年是怎么過來的？”
    韓佳之聽到鄭眾溫和的語氣，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小的時候。那時候的鄭眾在她心目中，還是個溫柔和藹的好父親。當時他朝她說話時，也是這樣的溫和，然后帶著慈祥的笑容。
    耐心地聽著她說著充滿童趣的一天，幼稚又沒有重點，但是鄭眾卻聽得認真。聽到她做了些調皮的事情，還會親昵地用手捏捏她的鼻子，朝她打趣。
    那樣的鄭眾，是她認為唯一值得炫耀的存在。讓所有人都羨慕她有這樣一個父親，愿意花時間陪伴她、無條件寵溺她的爸爸。
    如果她沒有發現那件事的話，那現在的她估計還是會沉溺在鄭眾編造的虛偽父愛里吧。
    韓佳之收回心神，回答道：“那十萬塊錢我一個月就花完了，然后我去打工養活自己。”
    “打工？”這倒是讓鄭眾有些驚訝，以前的韓佳之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驕縱千金，唯一為錢犯難的時候就是零花錢被韓嫚扣住的那段時間。不過當時她身邊的狐朋狗友那么多，誰都愿意前撲后擁地為她花錢。
    先不說一起長大的劉丁里，再者就是后面遇到的杜止謙，哪個是舍得讓她為了錢皺一下眉頭的人啊。
    現在竟然為別人打工勞作？看來這兩年韓佳之經歷的很多啊，難怪看上去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落魄千金莫過于此。
    不過他也沒想到，韓佳之寧愿去打工也不愿意伸手找他要錢，這種倔強的性子倒是跟韓嫚一模一樣。
    韓佳之面對鄭眾的錯愕表情，早已經見怪不怪了。比起劉丁里那個一驚一乍的家伙，鄭眾的反應倒是淡定多了。
    她說：“嗯，有人告訴我，打工并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能通過自己的勞作，獲取來的東西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服務員也好、洗碗工也罷，那都是一種職業。人都不分貴賤了，更何況是職業呢？”
    韓佳之這番話，讓鄭眾感到有些驚奇，他笑道：“看來，你這兩年有奇遇啊。”
    韓佳之笑了笑，說：“奇遇算不上，只是遇到了一個人，他教會了我很多的事情。”
    “他教會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責任，他說，人們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和行為負責任。應承下來的事情，那就應該負責到底。如果出現了意外，也應該做到凡事有交代，件件有著落，事事有回音。”
    “他讓我明白了什么叫使命感，懂得了什么叫牽掛，第一次產生了為他人付出奉獻的想法。他告訴我，雄鷹不需要任何人捧著，它自己就能飛的很高很高。”
    談到文汝明，韓佳之的嘴角不經意地掛上一抹淺笑，溫柔祥和，整個都籠上了一股寧靜的氣息。這可實在是不像那個脾氣暴躁、驕縱跋扈的韓佳之。
    看著這樣的韓佳之，鄭眾突然對這個人產生了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讓韓佳之有了這些覺悟。
    他用了十八年把韓佳之養的嬌縱任性、飛揚跋扈，讓她成為一個沒心沒肺的女妖，甚至有時候壞得讓人咬牙切齒。
    可是韓佳之口中的那個人，僅僅只用了兩年，就讓女妖長出了顆人心。
    這個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這真是讓鄭眾有些好奇。
    難怪他感覺韓佳之變了很多，不僅過來關心韓嫚，還能心平氣和地靜下心來跟他聊天。現在的韓佳之，身上沉淀下來的寧靜是經歷過人情世故的洗禮，見識過風雪之后的平靜。
    行事作風，有種知世故而不是世故的善良。面對已經跟她斷絕了母女關系的韓嫚，她也急忙趕來關心。其實她大可以置身事外，對這件事不聞不問。
    這里的事情，已經跟她無關。可是她愿意回來，見一見韓嫚，就足以看出來韓佳之心底里對韓嫚那份孝心。
    看到韓佳之如今這樣，鄭眾心中突然松了口氣。
    幸好，韓佳之沒被他毀了。
    在他心里，韓佳之一直都是一個很優秀的孩子。只要是她想學的東西，她都能學到最好。可是韓佳之越是優秀，他心里越是焦慮。
    所以他得把韓佳之給毀了，讓她成為一個不學無術的草包。沒有能力去接管鄭、韓兩氏，這樣他的兒子才能上位。
    可是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韓氏毀了，鄭氏不行了。他們父女兩之間倒是少了許多隔閡，多了難得的真誠。
    就算韓佳之以后再也無法依靠鄭、韓兩氏也沒關系，因為她一個人也能很好的走下去。身邊還有人支持她、陪伴她，鄭眾倒也能安慰些。
    至少他的罪孽能減輕些。
    鄭眾笑道：“聽你這么說，我還挺想見見這個人的。”
    韓佳之想到文汝明心里就像是進了蜜糖似的，甜絲絲的。她點頭說：“嗯，他說到時候會陪我回來的。那時，你們就可以見上一面了。”
    鄭眾看著韓佳之滿面春風的模樣，像極了熱戀中的小女生，他忍不住笑了笑。真想不到，韓佳之這混世魔王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想來是真的被她口中的那個人給迷得神魂顛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