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佳之把車開到臨近山上時，沒油的車子終于罷工了。韓佳之只能穿上棉襖和雪地靴，背上背包徒步朝山頂出發。
    越往上走，地上的雪就越多。幾乎要沒過雪地靴，韓佳之步履艱難地朝前走著。
    韓佳之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腳已經沒了知覺。她只能憑著肌肉記憶，一步一步地走著。也不知道已經走到哪了，眼睛里盡是白茫茫一片雪。
    這里沒有太陽，只有透過云層的些許光線，她無法感知時間的流逝，沒有參照物，她無法找到正確的方向。
    地上的積雪已經沒過她的小腿，冰冷刺骨的雪滲進雪地靴里，韓佳之感覺腳像是灌了鉛似的，越來越重。
    聽說，無論是西方還是東方神話里，放棄自己生命這件事，都是罪大惡極的事情。她現在所遭受的一切，可能都是上天在懲罰她。
    這樣想著，韓佳之倒是輕松了不少。
    起碼，她死之前，得到是無盡的懲罰和罪孽。這樣，她倒能死的干脆痛快些。如果這時候，突然有人過來拉她一把，給她光和溫暖。
    她可能就舍不得死了，然后又開始陷入這種被懲罰和捉弄的游戲里。
    上天的懲罰似乎并沒有簡單，一陣寒風吹來，天又開始下起雪花。
    韓佳之將手擋在身前，艱難地繼續往前走。
    沒走幾步，最終還是因為體力透支而摔倒在雪地里。
    她嘴唇微張，呼出的氣息沒過多會就被風雪吹散了。卷翹的睫毛上掛上了冰霜，此時的韓佳之，仿佛一個脆弱的冰美人，稍稍一碰，就會融化。
    韓佳之看著滿天大雪，此時的她已經感覺不到寒冷了，可是身上卻好像壓了千金萬金重的東西似的，將她牢牢地壓到在地，讓她無法起來。
    眼眸也不堪重負地漸漸合了起來。
    黑暗中，她好像聽到禿鷹的鳴叫聲，嘹亮的聲音穿過風雪，傳到韓佳之的耳邊。
    可能是人之將死吧，覺得能成為禿鷹的食物，供它們渡過這個暴風雪，也挺好的。
    這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惡名昭彰的美杜莎韓佳之，臨死前，倒成了傷春悲秋的善人了。
    韓佳之自嘲地笑了笑，隨后就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韓佳之！韓佳之！！”
    恍惚間，仿佛有人在大喊她的名字。
    會是誰呢？死神？還是黑白無常？
    都無所謂了，她想那么多勞什子干什么，死都死了，在生，時常煩憂纏身，死后，只愿沒那么多糟心事。
    功名利祿，他們愛搶便由得他們去搶，韓氏也好，鄭氏也好，都跟她沒關系。杜止謙、韓嫚、劉丁里、夏木秀、鄭眾，這些人她不恨了，也不愧疚了，她都不要了。
    這才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凈！
    當丟下這一切后，她才是真正的輕松。
    韓佳之混混沌沌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忽感身旁一片炙熱，連帶著身上都開始發燙了，甚至還感覺頭疼欲裂。
    看來她是進了地獄了，也對，她這種人，怎么可能上天堂。
    韓佳之嗤笑了一聲。
    “醒了？”
    身旁突然響起一道男聲，韓佳之猛地愣住了，全身開始緊繃，時刻防備著。
    那人似乎是看出了韓佳之的警惕，輕笑道：“我看你在雪地里昏迷了，整個人都快埋進雪里了，就拉出來看看還能不能救。如果不能救的話，送到派出所，到時候家人來認領尸體的時候，我也好賺幾百塊錢辛苦費。”
    “可惜啊，給救回來了，幾百塊錢打水漂了。”那人可惜地搖了搖頭。
    這欠打的聲音越聽越是覺得熟悉，韓佳之試探性地念出一個名字：“文汝明？”
    文汝明說：“除了我還能是誰，誰叫我多管閑事。”
    “你還真是多管閑事，本來以為暴風雪就是老天給我的懲罰，沒想到你才是。”韓佳之嫌棄道。
    文汝明被氣笑了：“我走的腳都快斷了，才找到奄奄一息的你，然后費勁千辛萬苦才把你從雪堆里拖回來。到底誰懲罰誰啊？”
    韓佳之淡淡地說了句：“活該。”
    文汝明似乎被氣語塞了，沒有再理會韓佳之。
    靜謐了片刻后，韓佳之問道：“怎么不開燈？”
    文汝明轉頭看向韓佳之，然后又看了看這個已經開滿燈光的倉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伸手在韓佳之身前晃了晃，發現韓佳之全無反應。
    “怎么了？”韓佳之一直沒聽到文汝明的回答，突然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文汝明從韓佳之的背包里拿出繃帶，解釋道：“你應該是長時間盯著被太陽光照射著的雪從而導致的雪盲癥了，雪盲癥會導致暫時性的失明。”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繃帶纏繞在韓佳之的眼睛上：“這個癥狀對第一次來雪山的人來說，挺常見的，不是什么大問題，好好養著就行。”
    文汝明的聲音像是有魔力似的，漸漸放松的韓佳之緊繃的心。
    本來是想把命給丟了的，沒想到命還在，眼睛卻出事了。這就好像是從高樓跳下去，卻發現自己沒死。沒死就算了，還把腿給丟了。
    所以說，上天是會懲罰那些放棄自己生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