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上午8時許，寧遠貴往包里塞進兩條軟電線桿子，便匆忙出門。他要趕去老同學(xué)辦公室，當(dāng)面打聽大哥的案子怎么樣了——
    半小時以前，他給張正義發(fā)拜年短信，順便問-初幾有時間，賞臉吃個飯？喊幾個老同學(xué)作陪。正義隔了一刻鐘回復(fù)：正在加班忙，閑下來我請客小聚。老同學(xué)不溫不火地表示，讓寧校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是個喜歡動腦筋的人，稍加尋思得出兩個推論：一是張正義現(xiàn)在辦公室；二是老同學(xué)在忙“老大”的事，有了進展。他之所以得出第二個結(jié)論，是因為那是他“最希望”的。
    寧老二將車停在警局大樓門口，拿上包快步向一樓大廳去。“你找哪個？來登記！”一個又瘦又矮的中年保安招呼他?！拔艺覐埦珠L?！睂庍h貴說著掏出一根電線桿子遞上。“不管找哪個，都要‘登記’?！北０矎娬{(diào)“登記”，接下煙?！昂?。”寧校長答應(yīng)：他上次長驅(qū)直入沒人管，就覺得奇怪；現(xiàn)在明白了，就是警局保衛(wèi)也有“打盹”的時候...
    聽見敲門聲，張局應(yīng)聲道：“進來—”寧老二推門入內(nèi)，寒暄道：“老同學(xué)，大年初二還在‘加班’，辛苦、辛苦！”張正義摸一下頭道：“干警察就是這樣，沒有你那兩個‘大假’!”他說完站起身去泡茶。“國家安危，公安系于一半。你‘成就感’大！”寧校長坐下來微笑道：從內(nèi)心講，他覺得警察確實辛苦，老同學(xué)已經(jīng)干到“副局長”位子，還得春節(jié)加班！
    張正義將茶杯放在老同學(xué)面前，隨手點上一支煙。寧遠貴一看，立馬想到包里的“禮物”，趕忙掏出煙道：“老同學(xué)，我也有小小的成就感。這是參加工作的‘學(xué)生’送地，轉(zhuǎn)給你開動腦筋，早點破案？”他沒有說“破掉老大”的案子，免得同學(xué)尷尬。
    “破案是本分。既然是你學(xué)生孝敬的，我就不講客氣——哪叫我是個‘煙槍’呢？”正義大大方方接下，放入矮柜：下次開夜會，又有“子彈”了。寧遠貴看出老同學(xué)心情比上次見面好許多，便直言不諱問：“老大有消息唄？”正義臉色變得沉郁：“寧遠富失蹤”肯定是柳光蘭、袁思天、王順利等人所致?，F(xiàn)在抓獲了柳、袁二人；但王早死了，寧的尸體尚未找到。說“沒有消息”吧？明顯在撒謊。說“有”吧？并不是老同學(xué)急于知道的消息。
    張局吸一口煙，彈彈煙灰道：“有消息——又‘沒有’消息。”寧校長一愣：這是什么話？1就是1，0就是0。既不是“1”，又不是“0”，那是什么？他反應(yīng)夠快，眨眨眼道：“老同學(xué)的意思是說：‘有’線索了，還沒找到我大哥?！薄班?。”張正義認可寧老二的判斷?！熬€索離‘真相’近嘛？唉-”寧遠貴嘆口氣解釋：“老同學(xué)，按講我不應(yīng)該打聽這么細的。我也是被兩個‘老的’逼得沒辦法——不管怎么勸，怎么圓，兩老都認定：大哥出事了。老媽從過年中午到現(xiàn)在，滴米未進；老頭子時不時發(fā)脾氣，罵我‘無能’，還講：就算你大哥死在外面，你也要找到他，給他‘收尸’！唉......”
    張正義摁掉煙頭，凝視一眼唉聲嘆氣的老同學(xué)，心里百感交集：案子偵探到這個地步，兩名犯罪嫌疑人已經(jīng)“落網(wǎng)”了，可以說破掉了一大半，對死者親屬也算是有了交代。如果是“對象明確”的那類命案，便可以直接告訴被害人親屬辦案的進展，但這起案件異乎尋常的錯綜復(fù)雜，甚至可以說目前只掀開冰山之一角，大部分真相還藏匿在若干“維度”之下。干了二十多年刑警，這種狀況還是第一次碰到！
    老同學(xué)的沮喪話像針一樣扎中他的心，他真想說出偵探的階段性結(jié)果，給寧老二一個“驚喜”，給寧家老人一個安慰？可“刑偵副局長正義”點醒他：不能感情用事，千萬不能此時說出來——
    理由一：寧遠富尸體遲遲未找到，沒有“尸體”佐證就沒有證據(jù)鏈。一旦柳寡婦、小白猿翻供，案子極可能辦砸，只有放人的份。如果現(xiàn)在被害人親屬知道了兇手身份而且被關(guān)押，當(dāng)然是感激涕零，要求“嚴懲兇手”；等柳、袁二人一放，估計什么“徇私枉法”、“放縱犯罪”、“吃干飯的”等等說法，會撲面而來，能把人噎死；甚至“一直上訪”都有可能。
    理由二：柳光蘭說是“毒殺”的，袁思天講看到男人躺在血泊里，這就是明顯矛盾；現(xiàn)場被柳仔細清理過，但法醫(yī)發(fā)現(xiàn)提取到“噴濺血”，若果血是寧遠富的，證明袁沒有撒謊，而柳沒有如實交代殺人過程；連基本作案過程都未掌握，怎么能向被害人家屬公布呢？
    張正義思慮至此，只得痛下決心道：“老二，我在竭盡全力想辦法。你的心情和難處我理解，只要見到老大，說句不中聽的話...哪怕‘沒命’了，我保證第一時間通知你。”寧遠貴噙著眼淚，端起茶杯喝下一口?！拔襾砑?”正義起身?！安灰?，我走。不能耽誤你時間，‘老大’能不能找到？全靠你了......”寧老二說著放下茶杯站起來：他身體晃了一下，趕忙穩(wěn)住！張局看在眼里，心中壓力倍增，接口道：“我馬上要去刑偵大隊開會，就不留你了。”寧校長揮揮手往門外走。張正義雙手從上往下抹一把臉，猛然看見老同學(xué)的包，便趕緊喊：“老二，你包沒拿！”寧遠貴慢慢轉(zhuǎn)身接過包，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