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笑著反問了一句：“你喝醉了吧？”就緊跟著明宗的腳步離開了綾綺殿。
    沈昭容想要告訴父親這件事。
    但以她對父親的了解，恐怕父親不僅給不了靠譜的建議，還會讓她繼續(xù)去尋鄒充儀問計。
    可沈昭容潛意識里，不愿意過早地為鄒充儀樹下裘昭儀這樣強悍的敵手，所以，她不愿意告訴鄒充儀。至少，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所以，沈昭容在幽隱又碰到父親的時候，兩父‘女’便只是閑聊了。
    月上中天，幽隱在前，沈昭容和沈?qū)④娝鳌浴诼愤叺拇笫?，都是練武的身體底子，不怕冷。
    “阿爺最近吃酒多不？”
    “就吃過兩，三，嗯，四，不對，五回，六回吧……”
    “阿爺吃酒就醉，少吃些?！?
    “啊，嗯，嘿嘿，鄒大郎捎回來的酒，都被鄒二郎拿來給我吃了。已經(jīng)吃完了，不吃了?！?
    “……眼看著入冬，人家必要再往家里捎年貨，阿爺不許厚著臉皮特意跟人家要去，可記得了？”
    “嗯？我怎么沒想到？乖‘女’兒好提醒……”
    沈昭容嬌嗔未已，沈邁忽然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噤聲，眼神警惕地往幽隱后院的方向掃去。
    梧桐‘露’冷，秋霜漸濃，寒月如鉤，天涼如水。
    “……江流宛轉(zhuǎn)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是細細的踏歌聲。
    沈昭容不由得便站了起來，看了一眼跟來的流光和沈邁的親隨沈劍，兩個人明了地立在原地。沈邁早已輕悄地循聲過去，沈昭容緊隨其后。
    幽隱后‘門’外是一片小小的樹林，時逢秋夜，清風(fēng)拂過，一片簌簌的響聲。
    樹林邊，月光下，一個小小巧巧的人影正在舒袖曼舞，旁邊是一個‘侍’‘女’打扮的宮娥正在輕聲踏歌以為節(jié)奏。
    沈邁湊了上來，只瞥了一眼，就訝然回頭示意沈昭容細看。沈昭容大奇，忙也定睛看去，原來，踏歌的是桑九，起舞的正是一身白‘色’衣裙的鄒充儀！
    沈昭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端莊雍容，和藹大方的鄒家娘子，竟然有這么一身‘精’彩的軟舞功夫，簡直是美輪美奐！
    沈邁在一邊也看入了‘迷’，不自覺地嘀咕：“這是綠腰？凌‘波’？烏夜啼？還是什么？”
    沈昭容看那展袖、送腕，再看那折腰、踮腳，尤其是舒臂昂頭的樣子，也忍不住低聲道：“都有點，不過，更多的是霓裳羽衣，似乎，還雜了些，嗯，柘枝？”待看到鄒充儀輕盈跳起接幾個胡旋的迅疾從容時，沈昭容幾乎要高聲喝起采來！
    沈邁驚覺，一把捂住自家閨‘女’的快嘴，低聲急道：“傻了？知道的越少越好！”
    沈昭容忙咬住自己的舌頭，緊緊地閉上了嘴，藏在樹影后，靜靜地看著。
    沈邁邊看邊贊嘆：“這小娘不愧是鄒老狐貍特意親手教出來的！知道‘女’孩兒家必要有一身好琴舞才最能陶冶‘性’情、強健體魄，這才是安身立命、長久保全之法?！?
    有好‘性’情，才能處變不驚。
    有好身體，才能勞其筋骨。
    ‘女’人一生，看似只窩在后院，可高官大戶家的‘女’兒，哪個不是跟著夫家一起經(jīng)受風(fēng)風(fēng)雨雨，哪個不是九九八十一難之后才能安享富貴？
    這世上，必沒有只享受不付出的美餐。若有，必定有毒。
    沈昭容的關(guān)心顯然和自家阿父不同，她滿眼只看到鄒充儀如廣寒仙子般的舞蹈，兩只眼睛跟著鄒充儀的手臂、手腕、手指動，跟著她的頸、腰、腹、背動，跟著她的胯、‘腿’、膝、足動！??！簡直是忙不過來了嘛！
    沈昭容嘖嘖不已：“今日才知道，凡宮里的‘女’人都算上，沒一個比鄒姐姐更漂亮、更嫵媚、更清新出塵的！簡直是美輪美奐！”
    沈邁看著鄒充儀臉上的欣然自如與寧和喜樂，不由也點頭：“不錯，當(dāng)?shù)蒙鲜呛髮m第一美人……”
    沈昭容忽然反應(yīng)過來，悄悄地橫了自家阿父一眼，低聲怒道：“那你‘女’兒呢？”
    沈邁不錯眼珠地看著鄒充儀，口中卻悄悄嘲笑閨‘女’：“好‘女’兒，可惜了哉！你長相全隨了阿父我，若能有你娘一半的風(fēng)姿，這后宮怕早就是你的天下了呢！”
    沈昭容伸手在阿父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阿爺騙人也要騙得像！娘的模樣哪有那樣脫俗？再說，采蘿我又不是沒見過……”
    說到采蘿，爺兒兩個忽然都是一靜。互相看看，默契地輕輕轉(zhuǎn)身，慢慢走了。
    這邊，桑九的踏歌還沒有完：“……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fù)西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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