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了,福臨的掌心還是弓著,孟古青抬了一下戒尺,他的手躲開了,再抬一下,還是躲開了。
    投機取巧也不過如此,一旁觀賞的索倫圖嘖嘖贊嘆著,拿眼神點點。
    這家伙腿都抖呢。膽小鬼,孟古青皺眉,瞟了一眼莊妃。
    長長的睫羽掩蓋下的水珠在眼眶中打轉,莊妃半側著身子,抓緊手中的帕兒,憤怒的面容輕輕顫動,福臨的目光每每尋著她,她就好像看不見。
    書房里沒有外人,卻也足夠丟人。索倫圖也進來了,他是報數的,皇太極還在,他是“監刑”的。
    莊妃明白,打福臨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所有的。他們的目光,都是刀子。
    刀口下,福臨是一只瘦弱的小貓。她這只母貓不能伸開利爪,把他叼走。
    她有很多很多話想,不能夠。
    心疼他,還是怕他給你丟臉呢,倔強的姑姑。孟古青在心底愉悅地猜到了,半嗔半怨地埋怨福臨:“我又不使勁你躲什么呀,貓爪子?！?
    貓。莊妃的心猛然扒開一道口子,她突然走過來,不由分地抓緊福臨的手,輕輕踢了他一下。
    “額娘?！备ＥR不由自主地繃直腿,并攏了四指:“額娘“
    這回不再是貓爪子了,這是只小男子漢的手。莊妃再看了它一眼,按按福臨的肩,站回了原處。
    她不能挨得太近,仿佛保護他似的,她要給他尊嚴。
    福臨仿佛感應到似的不再動了,挺直背將眼睛轉過來,甕聲甕氣地哼一聲,晶瑩的雙眼,仍是強忍著淚。
    哭包,如你所愿。面對著他的孟古青抓緊了戒尺,向前伸去。
    “一,二,三……”站在福臨左邊的索倫圖慢悠悠地報數,聲音很亮?；侍珮O緊挨著他,始終沒有出聲,一雙狹長的眼睛如深不見底的潭水。
    最后一下了。力道很勻的孟古青突然失了重心。
    “啊”果然福臨忍受不了地叫起來,張手便來奪尺:“你滾”
    孟古青假裝被帶過去似的,索倫圖下意識地伸手拉她,不等他動,皇太極眼明手快地一收。
    拔河般的,孟古青安安穩穩地倒在皇太極的懷中,未及松手的福臨卻更加搖椅晃。
    “福臨”莊妃尖叫著沖來險險地伸手夠住,屈膝如哺鹿。
    她的手向旁邊撩了一下,幸好很快收回了,然后,她像搶奪獵物似的,抱起福臨躲到一邊,驚恐地摸他:“有沒有事,有沒有?”
    “哇,額娘”剛剛太著急,福臨咬破舌尖,被口腔的腥味嚇壞了:“痛,痛,我要死啦?！?
    “不要胡,不要胡”莊妃摟住他,將頭轉向了一邊,雙目如刀。
    怨恨滿溢。懊悔的皇太極原是呆了一呆,突然瞇起眼睛:“你……沒事吧?！?
    “皇上,”莊妃機敏地咳嗽一聲,轉轉眼睛,忍著心顫強笑道:“福臨沒事,謝皇上教誨,容臣妾領他回去吧。”
    “走吧。走吧?！被侍珮O抬了一下手,歉意未收:“讓人好好看看你的腿。”
    “謝皇上。”膝蓋跪得很重,走起來都有些瘸了,莊妃一顫一顫地牽著福臨,拉開書房的門,向外走。
    身后傳來細小的聲音,她的耳朵動了動,走得更快了。
    “她生氣了?！彼鱾悎D很敏感地對孟古青道:“你要倒霉了呢?！?
    “我要是倒霉,你也好不了?！泵瞎徘嗖仄鹧劾锏尼?俏皮地彈了回去,聲音極輕。
    “又不是我拽他?！彼鱾悎D想起了皇太極,轉過頭去。
    皇太極臉上的微紅更深了,目不轉睛地盯著門。索倫圖扯他的袖子,扯得他扭過臉來,有點嚴肅地咳了一聲,摸摸腦袋:“哦,小寶貝兒,去玩兒吧。”
    “我還沒給額娘請安呢?！痹趺葱牟辉谘傻?索倫圖有點不高興:“皇阿瑪。”
    “那就先去吧。”皇太極總是依著他,看看孟古青,又添了一句:“先去清寧宮見皇后?！鼻鍖帉m就是坤寧宮,關睢宮就是景仁宮,以此類推。
    為了順理成章地留祝蘭珠在盛京“關睢宮”的名號,皇太極讓其他嬪妃沾了光。
    “嗯?！彼鱾悎D回身去牽孟古青,皇太極看見,手一抬又放開了。心想,規矩什么的,長長大點再吧。
    孝子懂什么男女大防。卻也總是在有心人的眼里變成罪過。
    他們到了清寧宮,蘇布達先去給哲哲報信。此時,她的好姐姐,一身墨綠色坎肩泥金暗花襯里宮裝的卓瑪迎出來,端著禮道:“兩位小主子好,先到側屋坐坐吧。”眼睛不動聲色地掃了一下,孟古青偏偏沒動,她便半蹲著拿帕子摸摸她的額,拉近了親切地問:“格格,走得全是汗呢?！?
    這下松手了。孟古青順勢答她,眨眨眼睛:“有點熱,嬤嬤。”
    “呵,咱們先到側屋去?！弊楷攧恿藙用?牽緊她,去瞧索倫圖。澈力木格破了相不能當差了,原先充當副手的塔娜便頂了上來,她也有二十多了,不太漂亮,身材還好,眉很細,看著溫柔和順。
    索倫圖的奶嬤嬤薩仁今早被海蘭珠叫去問話,她的擔子便格外重了。
    一行人才到院里,就見有宮妃被奴才緊張地簇擁著從哲哲屋里出來,身形單薄,面色淡黃有點貧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