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宮正殿,一身著交襟淡黃襦裙，頭上戴著五爪金鳳發(fā)釵的婦人，端坐在高階之上的幾案后，神態(tài)淡然的翻看手中書冊。
    “稟皇后娘娘,國舅爺在外求見。”身穿青碧宮裝的侍女，拘身施禮稟道。
    長孫無垢翻書的手頓了頓，抬頭露出那張不是絕美的臉，通身的雍容氣度，再配上唇角淺笑，卻讓人不敢直視，道：“快些請人進(jìn)來。”
    不過片刻,長孫無忌就進(jìn)到殿內(nèi)。
    腳步停在高臺之下，低頭拱手施禮道：“微臣長孫無忌,拜見皇后娘娘。”
    長孫無垢臉上帶著柔柔的笑，見人拜下，才輕抬素手道：“哥哥，快快請起，自家人哪里需要這般客套。”
    “皇后貴為一國之母，身份自不同往日，這禮不可費(fèi)。”長孫無忌斂顎正色道。
    長孫無垢聽了兄長這話，臉上的笑越發(fā)深了，搖頭輕笑言道：“哥哥難道是因靜兒的事，還在氣妹妹？”
    “微臣不敢。”長孫無忌誠惶誠恐，又拱手施禮道。
    見著兄長如此模樣，長孫無垢怎會不知他是氣極。
    不過只是心軟之言，過后細(xì)想也就反悔了，可誰知事情竟然鬧出宮去，如今宮外人人知曉，長孫無垢就算想反悔，也要顧及皇家臉面，只能多多勸說兄長。
    “靜兒的事，確實(shí)是妹妹一時失言，可你也知曉青雀自幼智敏聰慧，陛下對他也是喜愛的緊。可無端被人下了蠱毒多年，若不是有宮里的珍奇藥材，不定等不及孫思邈入宮，就那么早早沒了。妹妹也是不忍，才會想將靜兒賜婚給青雀，想有你在定能護(hù)著他平安。神醫(yī)為本宮請脈，得知已是頑疾，實(shí)在無根治的可能，不知還有幾年好活，實(shí)在不忍再見兄弟相殘的情景重現(xiàn)。”長孫無垢雖是勸言，但又何嘗不是她心里的話。
    皇后的病癥是自娘胎里帶出來的，長孫無忌也是因此對她頗為憐愛，聽她拿身子說事，心也軟了幾分，嘆息說道：“你雖只是為了護(hù)著四皇子的性命，可知道如此厚待他，會使他心生幻念，只覺得你們是看重他，有心屬意他為日后儲君，如此是愛是害，你可曾好生思量過？”
    長孫無垢如此聰慧，怎會不曾想到，只是心中記著懂事知禮的李泰，哪里能看得到其他，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勸慰兄長道：“青雀是本宮與陛下親自教導(dǎo)的，他古今書都曾看過不少，怎會看不透權(quán)利二字，乃一把雙刃刀。更何況太子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禮法典籍也曾教導(dǎo)過長幼有序，本宮信青雀不會被權(quán)利富貴迷住雙眼。”
    若皇后有一絲猶豫之色，長孫無忌也好開口提點(diǎn)她，可如今又讓他怎么開口才好。
    看著兄長面有豫色，又想到他剛剛問的話，眉頭輕蹙的問道：“可是兄長在宮外又聽到什么傳言？”
    實(shí)在不忍唯一的女兒隱身皇子后宅，也不愿因?yàn)榛屎笠粫r心軟，就將整個長孫家賠上，長孫無忌思量過后，還是正色拱手稟說道：“回稟皇后娘娘，四皇子知那神醫(yī)是杜家找到，就在眾大臣面前，鄭重謝過萊國公救命之恩，還暗示說會賞賜其富貴。杜如晦堂堂萊國公，如今還任職兵部尚書，四皇子膽敢說賞賜富貴，此心昭然若揭。”
    長孫無垢不信的搖頭，還想幫其托詞說道：“青雀說的可能是求陛下賞賜，并不是他有旁的心思，宮里宮外都知曉陛下對他有多疼愛，比之太子也有過之而無不及，比太子有過之！”
    如此不得不說長孫無忌實(shí)乃謀臣，幾句話竟就提點(diǎn)皇后想到錯處，雖說四皇子也是嫡子，但嫡子也是長幼有序，若沒了章法，弄的長不長，嫡不嫡，皇位之爭怎會沒有血腥枯骨埋葬。
    看著皇后面上露出深思，長孫無忌還記得他身為臣子的本分，有些話不好說的太過，“皇后娘娘，臣身為外臣，不好久留宮中，先行告退。”
    “去吧。”長孫無垢心中有事，心思不在閑話家常上，也就沒有多留人，揮手讓人退下。
    將人送走，長孫無垢就起身去了內(nèi)室，歪在軟榻上回想舊事。
    太子雖讓她坐穩(wěn)了秦王妃的位子，可他出生未多久，長孫無垢偶隨秦王出外征戰(zhàn)，母子雖不生分，卻也并未有多親近。
    秦王更是連年在外征戰(zhàn)，在太子出生后許久，才見過一面，之后就算戰(zhàn)事停歇，皇位之爭又讓他們都沒心思在太子身上。
    當(dāng)年的“玄武門之變，”秦王記得將長孫氏接到身邊，卻唯獨(dú)忘了年近六歲的太子，讓他小小年紀(jì)，只跟著王府內(nèi)的侍奴婆子，那么近的面對生死。
    秦王登基稱帝，雖封長子為太子，對他雖是信任有佳，卻還不及宮里妃嬪所生女兒，比著親弟幼妹，就是更有不如。
    長孫無垢想著長子那張冷冰的面容，想著受盡寵愛的其余子女，心中陣陣發(fā)寒。
    人心都是偏的，哪怕她被人供為圣人，也有自己的私心。
    抬頭看著半開的窗外，見著那日落西沉，晚霞將半邊天際都映紅了，抬手撫上微微抽痛的心，眼中泛上晶瑩淚光，痛苦的輕聲呢喃道：“乾兒，母后也不想的，要怪只能怪母后不是只有你一子。”
    垂目擦掉眼角的淚，揚(yáng)聲吩咐宮奴，道：“傳九皇子來清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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